我懷疑,我男朋友被富婆包養了。
因為他夠帥,夠窮。
最近對我也夠冷漠。
但更因為,那晚我意外看到了他的手機:
備註為「富婆」的女人,給他轉了二十萬「零花錢」。
我把他的照片交給私家偵探調查。
想拿了證據,討回這三年省吃儉用養他的錢。
可偵探竟嚇得差點給我跪下:
「您放過我吧,這位爺,誰敢查他啊!」
1
懷疑男友出軌的第十天。
我來了偵探社。
手機放到桌上,推給了對面的私家偵探。
抿了抿唇,壓下心頭難言的情緒:
「他們倆的聊天記錄,只有這麼多。」
「其餘的,應該定期都刪掉了。」
偵探拿起手機,掃了一眼我昨晚偷拍到的聊天記錄。
不多,就一頁。
而且只有那位「富婆」一個人:
【脾氣還沒鬧夠?】
【給你轉了二十萬零花錢,夠安慰你受傷的小心靈了吧?】
【明天必須來見我!】
【小沒良心的,你就一點不想我?】
【真是上輩子欠你了,這輩子招上你這麼個冤家!】
看完後,偵探司空見慣似的挑了挑眉。
並沒有多問別的:
「所以徐落小姐,您需要我怎麼幫您?」
我笑了笑,垂下眸子,眼底卻止不住地泛酸。
手指收緊了裙擺:
「我需要你拿到他倆私會的鐵證。」
「最好是爆出去就會身敗名裂那種。」
「他一窮二白的可以不要臉,那個富婆總該要臉的。」
「他想攀高枝,我尊重。」
「但我省吃儉用養了他三年,這筆錢,必須得拿回來。」
抱著錢,我才能安心地痛哭流涕。
「下一張圖是他的照片。」
偵探詫異地看了我一眼,眼底閃過一絲讚賞。
手指滑動螢幕:
「我瞅瞅是多帥的哥們,能把人富婆勾得……草!」
手機哐當一聲扔到桌面上。
那偵探臉色都白了,身體繃縮,避之唯恐不及地向後靠上椅背。
一副見了鬼一樣的神情瞪著我:
「姑娘你沒病吧?」
「你拿這位爺的照片給我幹嘛?」
2
我愣了愣,下意識以為自己弄錯照片了。
可探頭看了一眼,沒錯啊。
「照片怎麼了嗎?」
「這是我男朋友啊。」
三年前意外撞上我的電動車,斷了條腿。
交完住院費和賠償金,就窮得只剩下帥氣皮囊的窮小子。
因為這場車禍,跟我相識、相知、相戀。
陪我住在廉租房裡,過了三年擠公交擠地鐵,搶特價菜窮日子的男朋友。
ẗų¹最近頻繁藉口工作忙,早起晚歸地疏遠我、冷落我。
滿腹心事背著我聊微信,疑似傍上富婆出軌了的。
左培風。
「啥?!」
偵探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微妙起來:
「姑娘,你別是沒事找事,想嫁豪門想瘋了,擱這涮我呢吧?」
「這可是左培風!」
「左家少爺,京圈第一浪蕩太子爺,能是你男朋友?」
「人家身價上百億,上趕著倒貼他的女人,幾隻手都數不過來!」
「用得著攀高枝?還被富婆包養?你咋想的啊?」
說完,偵探將桌面上沒鎖屏的手機推還到我面前。
視線掃過那上面的左培風照片,神態越發不悅:
「您請好兒吧。」
「這位爺我們可不敢查。」
「我建議您呐,先查查腦子去吧。」
3
其實來找偵探之前。
我已經設想好了很多種原因:
他談膩了,想跟我分手?
愛上了別人,移情別戀了?
還是過夠了窮日子,想要攀高枝了?
每一種假設,我都做好了跟他體面結束的心理準備。
可我唯獨沒想過這個。
三年來,一起苦過窮過的日子那麼真實。
我怎麼能想到他會是個頂級的富二代,玩遍京圈的浪蕩太子爺?
所以,出了偵探所後,我難得奢侈地打了個車。
直接來了帝都最頂級的富豪會所。
這是昨晚那位「富婆」,指定左培風必須來的地方。
我也不想幹嘛。
就想……問個為什麼。
想要個體面痛快的結束。
「培風,來,趁著左伯母還沒到,哥幾個一起向你賠個罪。」
「當年真不是不想幫你。」
「實在是左伯父下了死令要磨練你,我們有心無力啊!」
「但該說不說,還得是你小子會玩。」
「左伯父收了你所有的經濟來源,偏偏就忘了你還有這張臉。」
「他哪能想到你能靠著美色,搭上這麼個任勞任怨的灰姑娘?」
「別說體會窮人的苦了,我看你這三年啊,福都享得沒邊了吧!」
推門的動作,停滯在聽到屋裡這番對話的瞬間。
我呆愣地站在包廂門邊。
如墜冰窖般的寒,順著腳踝一路攀爬向上。
「但話說回來,左伯父給你的三年禁令都過了一個月了。」
「你咋還反倒鬧上脾氣不回家了呢?」
「就是啊!左伯母為了催你回去,今兒特地把我們都給叫來了。」
「你不會真打算放著左家的豪宅別墅不住,還繼續窩在那小破出租房裡吧?」
「咋呢?真看上那灰姑娘,準備收心了?那看來左伯父這招還真管用,你這都……」
「屁。」
左培風咬著牙,帶著怨氣的嗓音響起。
「徐落是我這三年最不堪的污點見證者。」
「我巴不得趕緊擺脫她,回到原本的生活。」
「但像她這種窮人,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,只怕會貪得無厭地纏上我。」
「倒不如像現在這樣,慢慢分手。」
「分手時補給她一筆錢,就當償還這三年她照顧我的費用了。」
4
周身的溫度,在短短的幾秒內盡數褪去。
明明室內開足了暖風,能把穿著羽絨服的我熱出一身的汗。
可我就是覺得,好冷啊。
打從骨頭縫裡的冷。
所有的不明白,此刻已經全部明白了。
不死心的「為什麼」,也終於有了答案。
我伸手摸了摸臉頰,摸到了滿手的濕潤。
原來不知何時,我早已淚流滿面。
「姑娘,你找誰嗎?」
「怎麼哭了?」
身側突然傳來溫柔的詢問。
一個穿著貴氣的阿姨站在我身邊,關切地看著我。
四目相對的瞬間,她卻驚訝地叫出我的名字:
「你是?徐落?」
與此同時,包廂裡的交談戛然而止。
幾乎不到一分鐘,房門就被倉皇打開。
左培風的臉出現在眼前。
眼神帶著清晰可見的驚慌:
「落落?」
「你怎麼……」
視線觸及我身後站著的左夫人。
左培風慌亂的神情驟然僵住。
下意識想要伸過來拉我的手,停在了半空。
僵持幾秒後又虛虛退回成拳,落了下去。
聲音沉得厲害:「你找徐落來的?」
「不是,純巧合。」
左夫人搖頭笑了笑,笑意溫柔:
「我的確早知道徐落。」
「畢竟兒子在外歷練,我不可能不查不關心。」
「本來看著你這三年戀愛談得正兒八經,我還挺欣慰。」
「你遲遲不回家,也只當是在等我和你爸給個臺階下。」
「敢情,是給不了自己臺階下啊。」
心底一片苦澀。
我抬眸看向陌生又熟悉的左培風。
扯唇笑了笑:
「左少其實真沒必要搞冷戰逼分手這一出。」
「我這種窮人雖然貪得無厭,但自知之明也還是有的。」
「您只要錢給到位,我保准消失,絕不糾纏的。」
5
說著,我吸了口氣,用手背抹掉眼淚。
故作輕鬆地笑道:
「一年房租加生活費,我算左少爺五萬,合理吧?」
「五五二十五,兩年就是二十五萬。」
「二十五乘二十五,三年就是六百二十五萬。」
頓了頓,我突然想起了左培風那份沒拿過提成,月月只拿三千底薪的房產銷售工作。
怪不得年年業績墊底,其間還因為斷腿休養過大半年。
卻始終沒被開除呢。
原來是富家少爺下放基層,來自家公司磨練啊。
「左少工資雖然低,但後兩年也算是有賺錢。」
「所以我給抹個零。」
「六百萬,如何?」
其實,我是想報六千萬的。
但左培風是騙子,又不是傻子,漫天要價不現實。
確切地說,把感情折算成錢這事兒,本身就他媽的不現實。
所以——
「您是現金?支票?還是轉帳?」
「方便現結嗎?」
「我這邊不太接受延期付款。」
包廂連帶著走廊,陷入死一般的沉默。
所有人都看向了左培風。
左培風也一言不發地盯著我。
眸色翻湧著我看不懂的幽深晦暗。
半晌,突然垂下眸子,不帶感情地笑了一下。
這一笑,矜貴倨傲,不羈浪蕩。
完全陌生成了我沒見過的樣子:
「這麼會算數。」
「數學老師教搶劫的?」
心臟直直墜地,摔得生疼。
卻又莫名生出了一種落地消散的解脫。
我自嘲般地聳了下肩:
「老師倒沒教搶劫,但是教了一個至理名言。」
「寧可答錯,也別空著。」
「左少過去三年不就是這麼幹的麼?」
明明就瞧不上我。
明明就沒打算跟我有未來。
但還是為了這沒錢的三年能過得舒服些。
招惹了我。
「這個冬天太冷了。」
「失戀了,人心也跟著涼。」
「總得找點新的溫暖,來填補左少留下的空白。」
「找樂子,就需要花票子。」
「您說是吧?」
6
眸子輕抬,我將心頭翻湧的難受壓下。
指甲掐著掌心,靜靜看向左培風。
卻發現他的臉色不知何時,早已變得難看至極 。
眸底氤氳著沉鬱的暗色。
看著似乎……挺生氣的?
「哦,對。」
我恍然。
「左少現在應該還沒完全解封經濟權。」
「那……左夫人?」
左夫人抬眉,視線瞥過左培風的臉色。
笑著問道:「確定想跟這麼好的姑娘斷掉?」
左培風抿緊了薄唇,喉結上下滾了滾。
眸底閃過暗色的情緒。
卻最終歸於桀驁冷漠,嗓音清冷:
「我早說過。」
「答應接管公司,是我最大的限度。」
「其他的,再練十年也沒用。」
「我不可能過那種只守著一個人的單調日子。」
「太沒勁。」
心臟猛地一疼。
我無意識攥緊了拳頭。Ṭùⁿ
左夫人卻仍舊笑著。
只是笑意裡多了些意味深長:
「哦,是嗎,那可太遺憾了。」
說著,她從包裡拿出支票本。
提筆開始寫支票:
「算了,能力和心性不足,還可以歷練。」
「但戀愛這事兒,自己發揮,自負盈虧,隨你怎麼作死吧。」
ṭů₋「作為父母,我唯一能做的……」
話語頓了頓,筆尖隨之停下。
左夫人眉眼微彎,神情溫和地將支票遞給我:
「是把徐小姐想要的六百萬,湊個一千萬的整。」
「為徐小姐的寒冷冬天,添點柴。」
一、千、萬。
說實話,不誇張。
接過這張支票的那瞬間。
我感覺我溫暖了。
7
我不知道正常窮人乍富之後,第一時間會去做什麼。
反正,我只是靜靜地先去銀行,把支票兌了現。
然後回到出租屋,沉默又瘋狂地,砸了所有曾屬於過左培風的東西。
最後,站在滿屋狼藉的廢墟裡。
看了看外面升起的朝陽,又看了看銀行卡的餘額。
決然轉身出門,回到了這家頂級會所。
「酒要最烈的,房要最大的,床要最軟的。」
「男模,要最帥的。」
酒瓶攥在手裡晃啊晃。
我又重新站回了這家頂級會所。
但這次,是以顧客的身份。
看著面前站成一排的男模公關,我呼了口氣,留下了其中最帥的兩個:
「今天先要你倆。」
「衣服脫了,去洗澡吧。」
兩個男模愣了愣,紛紛面露尷尬。
最帥的那位猶豫了幾秒,委婉地抱歉道:
「不好意思徐小姐。」
「我,我們,不是您想點的那種類型的公關。」
很突兀地,這不相干的一句話,莫名戳得我心臟一痛。
我往嘴裡灌了口烈酒,笑得醉意惺忪。
走過來用食指戳了戳他襯衫下結實的胸肌:
「拽什麼?」
「你賣色,我花錢,你還嫌棄上我了?」
「有本事當初別招惹我啊……」
男模怔住了。
但應該不是因為我這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瘋話。
而是因為,我哭了,突然就哭了。
眼淚隨著字字句句而無意識地湧出,掉落。
最後,悄無聲息,砸到地上。
將我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,驟然砸出了一個崩潰決堤的大口子。
我痛苦的單手捂住臉,終於哭得撕心裂肺:
「左培風。」
「你大爺!」
8
第二天中午,我是被手機震醒的。
頭因為宿醉而悶悶地發疼。
我嘟囔著翻了個身,拍了拍身側的人:
「培風,幫我接電……」
未完的話語,戛然而止。
我愣愣地看著面前帥氣俊朗卻完全陌生的臉。
Ṭũ̂₂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竟然是被兩個人擁抱著,圍在中間的?
意識逐漸回籠,腦海中浮現起我昨夜酒精上頭後,躺在兩個男模懷裡醉生夢死地痛哭。
整整一夜,只是醉與哭。
我沒想幹嘛。
只是想在最柔軟的床上,窩在男模溫暖堅實的懷裡。
痛並快樂地度過失戀的難受。
而已。
手機還在震動。
男模皺了皺好看的眉,發出模糊不清的嘟囔。
我這才回神,急忙直接把電話接了起來。
張口才發現嗓子沙啞得厲害:「哪位?」
電話那頭靜了一瞬。
隨後左培風清冷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:
「你不在家,在哪兒?」
我蹙了下眉,惺忪的意識頓時徹底清醒。
哦,刪了微信,忘刪電話。
「左少有事兒?」
左培風頓了頓,聲音更沉了,語調更是格外生硬:
「我來拿東西。」
「現在回來,立刻。」
9
我不禁一愣。
就那些破爛兒,還有值得他特地回來取的?
「都砸完了,沒了。」
「左少重買吧,沒啥別的事兒我拉黑了啊?」
昨天剛拿了人家一千萬,保證了絕不糾纏。
結果聯繫方式又沒刪。
這是我的不對。
我得表個態。
通話再次陷入了沉默,只剩下沙沙的電流聲。
半晌,卻又是固執又冷凝的質問:
「你在……」
「哪」字只說了個半音。
就被一宿沒充電的手機關機掐斷了。
我「嘖」了一聲,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充電線。
但卻忘了,這裡並不是我家。
床側沒有插排,也沒有充電器。
只有溫熱堅實的八塊腹肌。
手腕被拉住,身體落入堅實的懷抱。
男模已然被我摸醒,雙臂擁緊我,將我整個攏在懷裡。
嗓音慵懶磁性:
「姐姐喜歡摸,就多摸會。」
「今晚別換人了好嗎?」
「想再多陪陪姐姐。」
我在他臂彎中蹭了個舒服的位置,笑了笑:
「別太貪心。」
「總得給會所裡的其他帥哥一些表現的機會。」
我突然有些理解了左培風。
原來,在各取所需,沒打算跟對方有未來的情況下。
守著固定的一個。
果真……挺單調的啊。
10
但我真的沒想到。
這麼大一會所,正經男模居然就才七個!
在我「一次兩個,每天一換」的速率催動之下。
我跟這位最帥男模……重逢在了第四天。
四目相對,我尷尬得腳趾摳地。
他卻笑彎了眉眼,對我溫柔歪頭:
「我叫秦珩。」
「很高興再次為姐姐服務。」
「啊,那你幫我……」
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:
「去樓下租個充電寶吧。」
「我沒帶充電器。」
秦珩愣了愣,隨後沒忍住,垂頭又笑了:「好。」
房門開了又關。
我站在門邊攥緊了門把手,忍不住捂了下臉。
過完今天,就結束吧。
真的。
「咚咚。」
房門又被敲響。
我愣了下,下意識以為是秦珩忘了什麼,反手拉開房門。
入目卻是左培風陰鬱至極的一張臉。
秦珩則站在他身後,臉色蒼白地沖我直搖頭。
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,我反手就要關門。
左培風卻長腿一伸,右腳率先將門卡住了。
眸光陰鬱盯著我,近乎咬牙切齒地冷笑了一聲:
「男模的懷抱溫暖嗎?」
「暖到你能四、天、睡、八、個?」
「徐落,你是想自焚嗎?」
莫名其妙的質問,聽得我一愣。
左培風也沒再多說。
直接用腳將房門大力別開。
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站在門口。
冰冷至極地睥睨著屋裡僅剩的男模,聲音低沉:
「等我請你呢?」
「滾出來!」
11
我不禁愣了愣。
一時間居然有種左培風這個「滾出來」裡也包含了我的既視感。
眉頭微皺,我不解地看著他:
「說好的情錢兩訖,各歸各位。」
「我拿了錢,也遵守了承諾,沒再糾纏。」
「左少非要我接電話,是還有什麼不滿意嗎?」
至於找到這兒?
左培風的神情頓了頓。
喉結上下滾了一圈,聲音冷硬:
「我要回去拿東西。」
我只覺得一口氣噎在了嗓子眼。
噎得我深吸了好幾口氣:「你不是有鑰匙?」
「丟了。」
好一個理直氣壯的丟了。
我閉了閉眼睛,情緒微緩後,無奈道:
「真的都砸了。」
「左少您要不直接報個價,我賠您得了。」
左培風「哦」了一聲。
薄唇輕勾,幽幽問我:
「你還剩多少錢?」
「找!現在就回去找。」我果斷說道。
這個反問太嚇人了。
一瞬間我甚至覺得。
一千萬可能都不夠,我還得再貼點給他。
雖然我的確不覺得那堆破爛裡有值得拿的東西。
但左培風也顯然沒有扯謊的必要。
畢竟……我也好,那間出租屋也好。
都是他想趕緊擺脫的污點。
可能真有什麼我不識貨,但巨值錢的東西吧。
要不然,咋可能讓他惦記成這樣?
「秦珩?」
離開時的擦身而過。
左培風突然停下腳步,偏頭看向了身側的兩個男模。
秦珩下意識地張了張嘴。
沒有出聲,但已然足夠左培風辨別。
目光帶著打量,薄唇勾起一抹涼涼的笑:
「資本的確不錯。」
「難怪……能被點兩次。」
12
「真看上那小男模了?」
兩座的跑車,直接就沒有後排這個選擇。
左培風與我並排而坐。
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。
問得漫不經心。
我則看著窗外紛揚而下的雪花。
暗暗皺了皺眉,沒吭聲。
因為我實在不覺得我倆是能心平氣和討論這個的關係。
恰好,車載螢幕彈出通話請求。
跳躍著的「傅遲宴」三個字,打破了我不回答的僵局:
「培風,哪兒呢?聚會來不來?」
左培風眉心微擰,嗓音清冷:
「有事,不去。」
「不是你忙啥呢?回來都四天了,一次也不出來聚?」
車廂很靜。
電話音量不小。
左培風隨即掃了我一眼。
薄唇微抿,隨即道:「你們玩,掛了。」
通話直接被切斷。
車裡再次陷入寂靜。
左培風默默發動了引擎。
我低頭看了眼沒電了三天的手機。
心裡直歎氣。
早知道剛就隨便找個人幫忙,租個充電寶再下來了。
「托你的福。」
身側的人突然再次開口,語調幽幽:
「回來四天,我還沒過回我原先的生活。」
「你倒是過了個十足十。」
「嫖男人的錢甚至都是我出的。」
我一愣,隨後啞然失笑。
「您給我的那筆補償金,不是隨便怎麼花都行?」
「應該不限制用途吧。」
「真要是帶限制的話,那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。」
左培風也跟著笑了笑。
眸底卻沒多少笑意:
「如果我想限制呢?」
「需要加錢嗎?」
13
眸色一沉,我頓了一下。
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句話。
所以,回去拿東西是假。
左培風這其實……是想限制我找男人?
我倒不至於再敢妄想他是吃醋,是佔有欲。
想來,應該是那種類似於「我扔掉的也不許別人撿」的毛病?
「怎麼個限制法?」
滿心嘲諷,我唇邊的笑意越發冷了:
「買斷我後半輩子不找別的男人?」
「我沒理解錯的話。」
「這種買斷,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,叫聘禮。」
「在不談論嫁娶的情況下,是叫包養吧?」
「左少肯定不可能是第一種。」
「那就是第二種嘍?」
「怎麼?不嫌我是污點見證者了?」
我笑得諷刺,左培風卻蹙起了眉,聲音冷然。
神情裡帶了些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焦躁:
「不是包養。」
手指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開始微微顫抖。
我深吸了口氣,反倒笑得更開:
「哦,不娶,不包。」
「以後大概率也不會再有交集。」
「眼不見摸不著的,那左少限制我,是圖什麼呢?」
方向盤猛打,車子在路邊停下。
左培風的喉結上下滾了滾。
手指無意識地攥拳,手背暴起青筋。
卻沒說出一句話。
我不知道他是無話可說。
還是自己也沒想明白。
但其實都不重要了。
因為——
「不好意思啊左少。」
「你想買。」
「我不想賣。」
車門拉開,我逕自下車。
走入紛揚的雪花,頭也不回。
只是昂首走著的時候,似乎雪花進了眼。
沒忍住,莫名紅了眼眶。
14
跟左培風的這場不歡而散。
讓我最終選定了暴富後的下一步——辭掉培訓學校的書法老師工作。
然後,永遠離開帝都。
想徹底跟一個人斷掉還不簡單?
有錢了我上哪兒過自己的生活不行。
「聽說咱們少東家結束進修,回國準備接手公司了?」
「估計咱地產界要變變天嘍。」
「嗐,不能夠,左培風比起他哥可差遠了,變天也變不到哪兒去。」
「左家這倆兒子,最成器的還得是老大左少卿。」
「可惜三年前出了意外,英年早逝。」
「左培風這個坐享其成,浪蕩乖張的二世祖,純屬趕鴨子上架。」
「就是再進修三年估計也白瞎。」
房產仲介所裡。
幾個仲介在我不遠處閒聊著公司上層的八卦。
熟悉的名字不停蹦入耳朵。
我垂了垂眸,繼續在買房軟體上 VR 看房。
同時等著我的仲介拿鑰匙回來,帶我去實地看看。
帝都的房怎麼都保值,買一套再租出去。
一邊收租一邊浪,那才叫一個香。
手機微震,彈出了個好友申請。
我順手點了通過。
看著對方那含苞待放的荷花頭像,直接發去詢問:
【房產仲介?導遊?旅行團?】
托大數據的福。
近期加我的,全是這些。
對方回得倒是挺快,文字都透著股無奈:
【這三個崗位,也不是不行。】
【但如果可以,我還是想再做做男模公關?】
【荷花自閉.jpg。】
我一愣:【秦珩?】
秦珩回了個點頭的表情包。
再回復過來的消息,卻讓我的瞳孔微微縮了下:
【姐姐,我被封殺啦ṭũ̂ₕ。】
【帝都混不下去,要滾回老家了。】
【有空吃個踐行飯嗎?】
【太貴的我請不起,路邊攤能接受不?】
15
秦珩的失業,屬實是殃及池魚了。
倒不是左培風下的手。
而是那天左培風去會所「捉姦」的動靜著實不小。
秦珩作為唯一被他點了名的男模。
四捨五入,就等於得罪了。
會所老闆怕後續有麻煩,乾脆辭了他,一了百了。
「你看,咱們這微不足道的小卡拉米。」
「哪兒招惹得起啊。」
我仰頭灌了口啤酒,偏頭看向坐在我身邊的秦珩。
在路邊攤炫目的七彩彩燈下。
調出了手機上早就買好的動車票,對他晃了晃:
「帥哥。」
「與其在帝都吃得苦中苦,伺候人上人。」
「不如跟姐姐換個地兒賺錢,咋樣?」
「現在買票還來得及。」
秦珩慵懶地靠在椅背上,笑得陽光又隨性。
沖我撇唇挑了挑眉:
「先說好啊姐姐。」
「雖然我只有這副帥氣的皮囊和能說會道的嘴皮子。」
「但是,我賣藝不賣身的昂。」
16
我沒想到會再接到左培風的電話。
更沒想到他會知道我要走。
晚上九點,睡意迷蒙。
聽筒裡傳來的聲音已全然沒有了幾天前的淡然與清冷。
聽得我頓時清醒了許多:
「你要跟他去哪兒?」
我看了看螢幕上的陌生號碼,皺起了眉:
「跟你無關。」
「你只需要知道這輩子都不會再被我糾纏就行。」
「安心當你的浪蕩公子左大少吧。」
說完,我抬手就要掛斷電話。
左培風卻像是猜到了似的,聲音裡帶上了倉皇的微抖:
「徐落!別掛,別走。」
「不准走。」
「不准跟他走……」
我抿了抿唇,沒再開口。
手指輕觸,摁下了紅色的掛斷按鈕。
視線隨即移到了車窗外,夜色正濃——
「秦珩,別睡了。」
「快到站了。」
17
帝都的一套房,耗掉了我六百多萬。
但就是剩下的三百多萬,也足夠我在老家給父母換一套新房。
同時還能跟秦珩一起,合資租下個二層小樓。
開一家藝術培訓學校。
「我爸是市中學今年剛退休下來的書法老師。」
「我在帝都也有五年的教育從業經驗,手續什麼的,問題不大。」
「再配上某人賣藝不賣身的公關嘴皮子。」
「咱這培訓學校,應該能成。」
站在正在裝修的二層樓前。
我挑眉拍了拍秦珩的肩膀,心中洋溢著一股毫無緣由的自信。
秦珩卻表情勉強,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。
最後,到底是開了口:
「你心是真大啊。」
「咱們離開帝都那天,聽說左培風幾乎掀翻了機場和車站。」
「鬧得動靜不小。」
「最後好像是他爸出手,才給壓下去的。」
「你就不怕……」
「怕什麼?」我垂下眸子笑了笑,「說得就跟他多愛我似的。」
我並不覺得我會重要到值得左培風跨省來追。
所謂的「不准走」。
大概率是三年日夜相處後的一時不習慣。
等他緩過勁來,自然會過回他原先的生活。
不用單調守著一個人的精彩生活。
不過……都跟我無關了。
秦珩偏頭看向我,眼神滿是疑惑:
「不是都說左培風這三年是出國進修了嗎?」
「你倆怎麼會認識的?」
「車禍,他的機車撞了我的電動車。」
我撇撇唇,下意識捏住了右手腕:
「他斷腿,我骨折,一起住院,日久生情。」
「他那所謂的出國進修,應該就是個對外的說法。」
「骨折?!」
秦珩卻沒再說別的,視線從我手腕上掃過,擔憂道:
「那你這書法還能行嗎?」
嘖。
瞧瞧這狗男模市儈的樣子!
出了錢了當老闆了,就不一口一個姐姐了是吧?
「我累點低,付出勞動不太行。」
我癟癟唇,不以為然:
「富婆的未來,是詩和遠方。」
「等這邊事兒差不多了,我就要踏上我漫無目的的全國旅遊了。」
「至於學校做大做強的事兒,就交給你和我爸嘍。」
說完,我仰頭看向樓上剛掛上的招牌,燦爛一笑。
刻意忽略了身側秦珩一直看著我的深邃目光。
不是不懂。
是不想懂。
18
十天后,培訓機構開業。
終於找到事情做的我爸非要親自點鞭炮。
我跟秦珩也由著他高興,乾脆就站到了人群之外,看熱鬧。
「什麼時候走?」秦珩垂眸,輕聲問道。
我聳了下肩:「後天,瞧著學校沒什麼事兒就走。」
「新的征程,新的開始!」
「劈啪。」
伴隨著我爸喜氣洋洋的宣揚,鞭炮炸響。
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脖子,捂住了耳朵。
卻沒想到,另一雙手也同樣覆蓋上來。ẗṻ₃
包裹住我的手,徹底隔絕了吵鬧。
一時間,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靜了下來。
只剩下我身後側站著的秦珩。
跳動的心臟,耳邊血液翻湧的轟鳴。
以及他模糊不清的一句低喃:
「或許……我們……開始……」
我實在沒聽清,抬頭想要問清楚。
一抬眼卻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左培風。
黑色的賓士不知何時停在了街角。
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左培風靠在車上,隔著人群,與我靜靜相望。
耳側的手也瞬間鬆開了。
秦珩顯然同樣發現了左培風。
下意識地伸出手,將我護在了身後。
我垂下眸子,無奈一笑,拍了拍他的胳膊:
「看來今天這開業,得靠你跟我爸全程扛起來了。」
「去吧,進擊的男模!新征程開始了!」
「我去處理點事兒,去去就來。」
秦珩的眸子顫了顫。
拳頭慢慢收緊,但最終,沒有攔我。
只是抿了下嘴唇,看著我走向左培風的背影,語帶悵然:
「可有些東西,才剛開始,就要結束了……」
19
司機下了車,還體貼地關上了車門。
我坐在車子後排,還沒開口說話,肩膀就壓上了重量。
左培風枕著我的肩膀,疲憊至極地閉上了眼睛。
我下意識地想要將他推開。
可下一秒——
「徐落,我好累啊。」
眉頭皺起,我往車門邊挪了挪。
挪開了他的支撐:
「有話說話,來這幹嘛?」
左培風的腦袋落了空,不由得苦笑了一聲。
緩緩睜開眼睛,靠在椅背上看向我:
「來找東西。」
我只覺得可笑:「這回又找什麼?」
「藉口。」
左培風垂眸,神情落寞:
「找一個來找你的藉口。」
「然後認錯,追你。」
「直到追回你,或者,追到死。」
「反正,怎麼都好過那天晚上那種站在偌大的車站,人來人往卻再也找不到你的絕望與恐慌。」
一股難言的疲憊感湧上心頭。
我真的看不明白了:
「左培風,你是不是有……」
「有病。」
左培風輕咳了一聲。
伸手揉了揉太陽穴,臉色有些蒼白。
嘴角卻扯出一抹自嘲般的笑:
「裝窮騙你,是人品有病。」
「嘴硬不承認愛你,是腦子有病。」
「我都認。」
「剛認識你那陣兒,我就是一人品低劣,投機取巧的渾不吝,沒得解釋。」
「要不,也不至於被我爸下放歷練。」
「但……把你當污點這事兒,不是真心的。」
「我當時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推遲回家,是因為喜歡上你了,所以硬找的藉口。」
20
左培風說著,摁亮了手機。
螢幕上是一張兩個男生的合照。
眉眼之間有點像:「我哥,左少卿。」
左家父母前二十多年重點培養的接班人。
有他在上面頂著。
左培風的成長與選擇,其實就更偏自由一些。
雖然也培養,但到底沒那麼嚴格的要求。
就這麼自由放養了二十多年。
突然間左少卿意外去世,父母需要他接班了。
所以強勢摁頭,想要把他掰正。
「早幹嘛去了?」
「小時候他們仨常年在公司忙,我就老在家等,等他們回來。」
「後來長大了,就不等了,我也不怨他們,就是煩。」
「煩這種把感情拴在固定的人身上,期待落空的感覺。」
「而喜歡上你,就意味著我要再把期待拴到固定的人身上。」
「意味著我真被我爸媽馴服了,讓他們如意了。」
「說白了,我就是在收心這倆字兒面前,慫了,不敢認。」
手掌抬起,捂了捂臉。
左培風自嘲一笑:
「第一回嘴硬,你聽見真相拿錢走了,轉頭包男模去了。」
「第二回我急了,結果你以為我要包養你,乾脆帶著那個男模離開帝都了。」
「第三回……真不敢了,這不趕緊來了嘛。」
左培風說完,又是抑制不住的幾聲咳嗽。
嘴唇泛著蒼白,幽幽的瞳仁直勾勾盯著我。
苦笑了一聲:
「你跑得太快了。」
「我怕再強一回,就真追不上了。」
我抿了下嘴唇。
說不清心頭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情緒。
沉默半晌後,偏頭望進左培風幽深的眸底。
緩緩開口,聲音很輕:
「別想太多。」
「看開點。」
「你早追不上了。」
「收不收心的,不重要,你隨意。」
「反正,我不要。」
21
我能接受左培風的理由。
但,他理由的後果,不該我來承擔。
我不知道為什麼浪子回頭會金不換。
我只知道。
坦誠和忠誠,是平等戀愛的基礎。
沒有哪個正常男人會因為專一和不撒謊而得到表彰。
有理由也不行。
我跟左培風的開始,從他選擇騙我那刻起,就是錯的。
再往後走,又能對到哪兒去?
22
「你好,左培風。」
「帝都左家小兒子,挺有錢的富二代。」
「能……重新認識下嗎?」
因為左培風的出現。
我把旅遊日期提前了一天。
但當在頭等艙的鄰座,猝不及防看到他這張熟悉的臉時。
我卻只感覺眼前一黑:
「左培風,我昨天是說得還不夠明白?」
左培風的唇角落了落。
默默收回了沒有得到回應的手。
垂眸小聲嘀咕道:
「秦珩有微信,我沒有。」
「我要不追緊點,他就排上號了……」
左培風的聲音很低。
我沒聽清多少。
只依稀聽到了個秦珩。
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剛剛機場大廳門前,秦珩的那個擁抱。
「富婆記得隨時報平安報網站啊。」
「要是你的哪一站,我剛好有空,就去陪你。」
身體落入舒適的座椅。
我沒再理左培風。
趁著飛行模式之前,給秦珩和我爸發去了微信:
【已登機。】
23
我發現左培風也並不是純跟。
其實更多時候,他都只是待在酒店處理工作。
並沒太給我添堵。
「落落,你預計在這玩幾天?」
「下一站去哪兒定好了嗎?」
酒店餐廳裡,左培風坐到我對面。
薄唇微抿,神情有些嚴肅:
「有個合作必須得我回去談一下。」
「我想要是趕不及回來,就直接去你的下一站。」
切著牛排的叉子頓了頓。
牛肉入口,嫩滑誘人。
你看,它都比左培風要不塞牙。
「再玩四天,下一站洛陽。」我淡淡道。
左培風點了點頭,眼底湧上些許光彩:
「四天我趕得及回來的。」
「哦。」
無所謂。
反正我後天就走了。
目的地,杭州。
既然他聽不進我的拒絕。
那我只能用自己的辦法甩掉他。
而且,騙人的感覺,還真挺爽的。
24
哦,我說錯了。
沒甩掉。
因為七天后。
離開杭州去江蘇的飛機上。
左培風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鄰座。
臉色似乎比之前還蒼白了些。
輕輕咳嗽幾聲,笑得勉強:
「沒關係。」
「我應得的。」
「能找著你,比什麼都強。」
拳頭在身側收緊。
平靜的情緒有些崩裂。
我吸了口氣,語調發沉:
「左培風,別糾纏這三個字,你是聽著生僻嗎?」
「不想圍著一個人過單調日子這話是不是你說的?」
「你趕緊回去過你自己的精彩生活吧,別再來煩我了,行嗎!」
左培風的神情僵了僵。
手指局促收緊,聲音放得更輕了:
「我沒想糾纏。」
「就想,就近排個號。」
「我沒你微信,陌生號碼你也不接,除了這樣,我……沒其他辦法了。」
「我就想你要回頭看的話,能第一個看到我。」
「可問題是。」
我靜靜地盯著他,眼神很冷:
「我不想看到你。」
「天天只看同一張臉,我現在也覺得無趣了,行嗎?」
左培風的眼底浮現出一股難受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落寞。
眸子低垂,點了點頭:
「好。」
「那我偷著追。」
「不讓你看到我。」
「你知道我在就行。」
一口怒氣沒上來,我的音調都高了幾分貝:
「左培風你要臉嗎?」
「這種掩耳盜鈴的事兒你也想得出來?」
左培風看著我,瞳孔漆黑。
苦笑了一下:
「我之前就是太要臉,才走到今天這步的。」
「媳婦兒都快沒了,我還要臉幹嘛……」
我拳頭都硬了:「你!」
「錯了,」左培風態度滑跪得非常絲滑,「我錯了。」
但很明顯,他這是就沒打算改!
「我不能再找不到你了,徐落……」
戴耳機的手指猛地一頓。
我別過頭,最終將它塞進了耳朵裡。
閉上了眼睛。
25
我不知道左培風到底是怎麼做的。
反正接下來的旅途,一連小三個月,他真的沒有再ƭû⁴出現在我面前。
只有需要回帝都處理工作的時候。
會來我面前,問問我下一站的行程。
我每次都騙。
他每次都信。
還偏偏每次都問。
「他也不敢不問吧。」
秦珩坐在我房間的沙發上,拿著烤串,笑得無奈。
最近培訓學校整修,放了幾天假。
ƭű̂₀他就搭著最近的飛機,來了我落腳旅遊的城市。
淩晨才到。
外賣都是現點的。
「我後來知道了點事兒。」
「雖然挺不想說的,但……」
秦珩頓了頓,垂眸呼了口氣:
「不說道德過不去。」
啤酒罐子被捏得微微變形。
秦珩苦苦一笑:
「從咱們離開帝都到開業的這段時間。」
「左培風之所以沒來找你。」
「是因為在他爸門前跪了四天,服軟。」
「他爸開的所有馴服條件,他都接受了。」
「唯一的要求是,別攔著他追你。」
「這輩子就只要你了。」
幾乎是立刻。
我想起了左培風蒼白的臉色。
和一直沒斷的咳嗽。
估計……是連軸轉累的吧。
房間裡安靜了幾分鐘。
秦珩沒再說話。
我抿了抿唇,把茶几面上的燒烤袋子一卷。
站了起來:
「我出去扔垃圾去了。」
「你回自己房間吧。」
其實屋裡有垃圾桶。
我只是不想再聽秦珩說下去。
秦珩心裡也清楚。
所以沒攔我。
26
我完全沒想過。
打開樓梯間門的瞬間。
會有個人倒在我腳邊。
猝不及防的人影, 嚇得我渾身一抖, 短促地尖叫了一聲。
但緊接著, 就是震驚:「左培風?」
坐在地上的左培風神情也很局促。
右手手腕被個繩扣吊著, 掛在門把手上。
見到我,急忙把手脫出來,倉皇站起身。
「我,我……我沒想……」
「你在這幹嘛?」
吊著右手的繩扣。
坐在樓梯間, 睡眼惺忪的左培風。
眼前的景象, 我甚至都無法組合出一個合理又現實的解釋。
「不知道你具體待幾天,也不知道你航班幾點。」
「睡在房間裡的話, 我聽不見你走。」
「坐這吊著手,胳膊容易麻,睡覺會輕。」
「外面要是有人按電梯下樓, 我能醒……」
說著,左培風輕輕拉了下黑色衛衣的衣袖。
但我卻已經看到了那上面勒出來的紅痕。
「左培風, 你真他媽有病!」
垃圾狠狠摔進垃圾桶。
我搖頭深深看了左培風一眼,轉身就往外走。
左培風卻突然拽住我的手,聲音焦急:
「我不是……只是……」
話語沒能成句。
最後只是一聲歎息。
左培風垂著頭,再次認錯:
「別生氣。」
「我以後會更小心。」
「不讓你看到我。」
我深吸了口氣, 眼睛閉了幾秒。
用力將手從他掌心掙開:
「想生生累死就滾遠點。」
「別死我周邊。」
27
秦珩在這裡陪我待了五天。
也不知是不是那晚我說的話起了作用。
左培風再沒出現。
但按照之前的規律, 五天的週期裡,他應該得回趟帝都處理工作。
會來問我下一趟行程的。
沒問, 應該是走了吧。
挺好的。
反正他問,我也是騙他。
「他住院了。」
坐在去機場的計程車上。
秦珩不知道盯著我看了多久。
突然開口來了這麼一句。
我不禁一愣:「什麼?」
「身體熬得太差, 暈樓梯間了。」
「我送去的。」
秦珩說著, 突然歎了口氣。
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, 釋然了似的:
「去看看他吧。」
「看看他衣服兜裡, 裝著的東西。」
「我是真服氣了, 就他這勁兒,正常人贏不過。」
「我保證,你去看了絕對不吃虧。」
28
左培風是純累病的。
兩頭奔波,睡眠不足。
嘴唇泛著蒼白,老老實實坐在病床上輸液。
腿上還放著電腦, 正一臉嚴肅地開著會。
見到我進來,那股生人勿近的矜貴冷漠瞬間消散。
黯淡的眼睛都亮了許多:「落落……」
電腦那頭,左夫人笑著「呦」了一聲:
「作死的渣男見曙光了?」
左培風「嘖」了一聲。
急忙把電腦關了,看向我:
「你怎麼來了?」
我的臉色不是很好看。
一句話沒說,逕自走到病床邊的衣架前。
手指伸進了他羽絨服的兜裡。
左培風的臉色變了變。
卻沒攔。
就靜靜坐在床上, 看著我。
我最終在他內兜裡,翻出了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。
打開後只看了一眼, 我就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遺囑?
【本人左培風……願將名下所有動產及不動產, 無償贈予徐落女士,身死生效。】
手指有些發麻。
我只覺得呼吸有些難:
「你不怕你爸媽氣死?!」
「他們知道。」
左培風笑得坦然:
「所以你不用怕我真死你周邊。」
「我帶了遺囑的。」
「就是……能不能求你,這回先走得慢點?」
「我現在有點跟不上……」
29
有病。
左培風你真他媽有病!
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兒!?
30
遺囑扔回床上。
我轉身就走。
左培風急了,聲音帶著抖:
「徐落!你下一站是哪兒啊?」
我的腳步猛地停下。
手掌在身側劇烈顫抖。
沒有回頭。
左培風的音調落寞下去:「騙我的也行。」
腳步調轉方向。
我快步走回病床邊, 揚手就給了左培風一個響亮的耳光。
長這麼大二十多年,我頭一次跟人爆了粗口:
「傻逼!」
左培風被扇得臉都別過去。
抿了抿唇,卻居然還能笑出來:
「所以,你下一站是哪兒啊?」
胸膛起伏了將近五下。
我閉了閉眼睛:「洛陽!」
左培風一愣:「這個你上次騙過我了, 換個地兒吧。」
我懶得理他,扭頭就走。
真感覺再多待一秒就又會罵人。
「愛信不信!」
身後的病房裡安靜了幾秒。
隨後便是喜到極點,帶著點哭腔的一聲:
「信!」
「我信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