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瑾年逃婚後,我出國定居。
五年後,顧瑾年父親去世,我回國弔唁。
在機場,他撞見我抱著孩子。
「這是,我們的女兒?」
他紅了眼,伸手想抱我們母女。
我搖搖頭,跟他拉開距離。
「顧先生說笑了,我們怎麼可能有孩子。」

1
我和顧瑾年,算得上青梅竹馬。
雙方父母是好友,家世學歷相當。
理所當然地,大學畢業後不久,就定下了婚事。
結婚那天,都宣讀誓言了,顧瑾年突然對我說。
「對不起,我不愛你。」
他手裡拿著話筒,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。
婚禮自然沒能繼續。
始作俑者揚長而去,留一身恥辱給我。
兩家就這麼撕破了臉,我和父母搬到國外定居。
要不是顧瑾年父親去世的消息被我父母知曉,我也不會回國。
畢竟是大半輩子的好友,我父母讓我回國弔唁一番。
只是,我沒想到,顧瑾年會來接機。
五年沒見,顧瑾年英俊如往昔,身上的氣質比從前更成熟。
從前,我一見他,就會臉紅心跳。
如今,心中再也不起波瀾。
「好久不見,顧先生。」
我ẗũₑ一邊抱著女兒晨晨,一邊哄她喊人。
「晨晨乖,叫顧叔叔。」
女兒剛睡醒,睡眼惺忪,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:「顧叔叔好。」
又接著靠我肩膀睡過去。
顧瑾年卻倏然紅了眼,有些失態地幾步靠過來,幾乎要撞到我。
「這是,我們的女兒?」
他顫聲詢問,伸手不知是想抱我還是晨晨。
我趕緊退後,與他拉開距離。
「顧先生說笑了,我們怎麼可能有孩子。」

2
「蘇喻星,這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,對不對?」
顧瑾年好像根本聽不懂人話,自顧說著莫名其妙的話。
我把孩子交給身後的保姆張媽。
張媽一直帶晨晨,有她在能幫我不少忙。
除了張媽,我還帶著助理小李,以便處理工作室的事務。
「顧先生,我是受父母之托,來給顧叔叔弔唁的。
「我們沒有結婚,哪來的孩子。我已婚,請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。」
雖說過去五年,但顧瑾年逃婚給我帶來的打擊不小,我實在對他沒有什麼好的語氣。
顧瑾年卻受不了,他不解地問:「什麼顧先生,你從前都喊我哥哥。」
「當年是我太年輕,現在我知道錯了。
「喻星,這五年你獨自帶孩子辛苦了,從此以後我不會辜負你。」
坐在車上,顧瑾年自顧自說了一大堆。
我覺得他實在是腦子有病。
遂下車,跟張媽和小李擠一輛車。
想了想,我又拉開車門。
「顧瑾年,我已經結婚了。你也是已婚的身份,以後說話請注意點,別惹我一身腥。」
說完,正準備關上車門。
顧瑾年忽然抓住我的手。
「喻星,你果然還是在意陳淑晴和我的事。
「我可以跟她離婚。」
人無語到一定程度,真的會笑。
我「啪」一聲關好門,走了。
當初跟我結婚,他要跟陳淑晴天長地久。
現在跟心上人結婚,還不滿足。
賤人一個。

3
我家和顧家的郊區別墅離得很近。
因為我家別墅多年沒人住,也沒留人打理,暫時不能住人。
所以,我們才住進顧家別墅。
本來是想住市里的酒店,奈何次日還要去墓園。
來來往往太麻煩,索性將就住一晚。
顧瑾年他媽見了我,拉著我絮絮說起往事。
說到最後,感慨著是顧瑾年對不起我。
「喻星,你現在還願意當顧家——」
當顧家的兒媳婦?
愛誰當誰當。
我忙打斷:「都忘了讓您看看我女兒。」
「女兒?」
說話間,張媽已經從房裡把晨晨抱出來。
晨晨乖巧地喊了顧奶奶,樂得顧阿姨把她抱起來左瞧右瞧。
「像你,跟你小時候一樣,看著就討人喜歡。」
顧阿姨說完,晨晨歪著腦袋看了看她:「我也喜歡顧奶奶。」
說著,「吧唧」一口親上顧阿姨臉頰。
這個小丫頭跟她爹一樣,最會哄人。
逗得顧阿姨眉開眼笑。
顧瑾年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看了多久,忽然插話:
「長得像喻星,漂亮。腦子要像我,聰明。」
他伸手,愛憐地摸了摸晨晨紮著蝴蝶結的辮子。
晨晨避開,擰眉瞧著他,滿臉不悅:
「為什麼要像你,我爸爸才是最聰明,最厲害的。」
我也不喜歡顧瑾年和晨晨接觸,立刻示意張媽把孩子抱走。
顧阿姨見氣氛不對,打圓場問:
「原來喻星都嫁人了,可惜,我跟你顧叔叔都沒能參加。
「男方哪裡人啊,這次怎麼沒帶回來見見?」
這五年兩家都沒什麼聯繫,我結婚自然也沒通知。
況且我結婚的時候,只請了兩家父母到場。
「媽!」顧瑾年不滿,「喻星怎麼可能嫁人,晨晨就是我的孩子。」
他又轉向我:「喻星,當年是我對不起你,但是孩子是無辜的,不能沒有爸爸。」
我不知道顧瑾年的執念從何而來,也懶得知道。
站起來沖顧阿姨笑笑:「今天有些累,我先去休息。」
解釋那麼多遍我結婚了,孩子不是他顧瑾年的,這貨還不信。
顧瑾年還想追上來,被顧阿姨攔住。
身後,兩人的爭吵聲傳來。
「夠了,還嫌當年給喻星的麻煩不夠多?
「人家都結婚了,你敢再胡攪蠻纏試試!」

4
回屋,關掉手機的飛行模式。
數百條資訊和通話瞬間彈出來。
「老婆,要等我一起帶晨晨去母校參觀!」
「老婆,為什麼不理我。」
「老婆,你厭煩我了對不對——」
……
我立刻回撥過去,對面響起男人委屈巴巴的控訴。
「你現在才想起來我,沒愛了。」
我失笑:「不是,跟顧家的長輩聊了幾句,忘了時間。」
謝川如臨大敵:țũ̂₄「跟那個傢伙沒聊什麼吧。」
那個傢伙……說的是顧瑾年。
我隔空翻個白眼,真的很想跟謝川吐槽一下顧瑾年神經病一樣的行為。
「跟他有什麼好說的,對了,你什麼時候能回國。」
謝川想了一下:「明天一場股東大會結束,我立刻飛來。」
兩個人煲了會電話粥。
這房間是個套間,我和晨晨睡裡面一間,張媽睡外面一見間。
助理在樓下的客房。
張媽正在給晨晨講睡前故事。
我叮囑她,這幾天看緊晨晨,不准任何其他人靠近。
「尤其是顧瑾年,別讓他靠近晨晨。」
要是知道顧瑾年現在跟瘋狗一樣,我才不會帶晨晨回國。
五年前顧瑾年逃婚的時候,口口聲聲自己心有所屬。
婚紗的裙擺又大又沉,我狼狽地追趕顧瑾年決然的背影。
終於,我抓住他袖子。
當時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我,戲謔的,同情的目光幾乎凝成刀子,一下下淩遲著我。
眼淚花了精緻的妝容,我淚眼朦朧地求他留下來。
起碼,不要讓我和父母在這麼多人面前,丟盡顏面。
顧瑾年只是嫌惡地甩開我。
他說:「別這樣,死纏爛打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。
「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。」
於是我放開顧瑾年,讓他離開。
言猶在耳,我從沒想過回國後顧瑾年會跟失心瘋一樣糾纏我。
簡直晦氣。

5
手機這時忽然又響起。
陌生電話,接起來,是顧瑾年。
「媽把你的號碼給我了,我們聊聊?」
「沒什麼好聊的。」
給顧瑾年母親的號碼是我回國用的臨時號碼,就算顧瑾年知道也沒關係。
電話才掛斷,短信又來。
「你消失的五年,我一直在想你。
「看了你寫的日記,我才知道我做的最錯的事,就是跟你錯過……」
想了想,我還是把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。
太煩了。
次日一早,我們一行人趕往墓地。
晨晨畢竟還小,我讓助理和張媽留在別墅照顧她。
來墓地的眾人裡我父母從前的舊相識,我花了點時間和他們打招呼。
得知我在國外已婚還有寶寶,紛紛好奇男方是誰。
談話間,一個女聲不合時宜地插入。
「我怎麼聽顧瑾年說,孩子是他的?」
陳淑晴拿下墨鏡,沖我勾唇一笑:
「好久不見,這次回來是想用孩子換回顧瑾年的心?

「其實不用這麼麻煩,你想要,我讓給你就是了。」
又來了,那種被眾人圍觀的羞恥感。
若是從前,我應該會被陳淑晴這句話氣得紅溫。
現在,也只是笑笑:「太客氣了,我不像你,專門做垃圾回收。」
陳淑晴面色微僵,很快又恢復。
「聽說你住在顧家,這是準備帶孩子認祖歸宗?」
有的人,蹬鼻子就上臉。
這時候我要是一個勁否認什麼,反倒顯得可疑。
所以我直接無視陳淑晴,對其餘人客氣道:「我愛人大概今晚回國,明天我們可以聚一聚。」
老相識們自然都說好。
這時候儀式開始,大家都散開。
陳淑晴不依不饒,跟在我後面喋喋不休:「真結婚了,你愛人知道你過去的事嗎?
「他知道你對別的男人窮追猛打嗎?」

6
我和顧瑾年的大學相鄰。
大學時,雙方父母就定下了婚事。
陳淑晴則是顧瑾年同專業的同學。
我第一次聽道陳淑晴這個名字,是顧瑾年拿我兩個對比。
那天他忘了我的生日,我佯裝生氣,把他叫出來讓他陪我吃頓飯。
顧瑾年突然就發火了,說我總是為了一點小事麻煩他。
「今天我答應陳淑晴一起做社會實踐作業,你把我叫出來就為了吃頓飯?
「你能不能成熟一點?」
在顧瑾年的嘴裡,陳淑晴是個很颯爽的女孩子。
她聰明上進,勤奮好學。
我挺委屈地,捶了他一拳:「到底誰是你女朋友啊?」
顧瑾年當時道了歉,他解釋說這次的作業挺重要的,所以才會對我發火。
從小到大,都是我追著顧瑾年跑。
在我心裡,他是哥哥,是朋友,也是愛人。
所以他能哄我,我已經挺開心的,並沒有追問他和陳淑晴的事。
直到大二下學期的期末,我才留意陳淑晴。
顧瑾年說他要忙著複習,放假後再聯繫。
我實在想他,就偷偷跑去他的學校見他。
他不在寢室,也沒去圖書館。
我看見,他在操場上,陪一個陌生女孩散步。
不知道怎麼的,「陳淑晴」這個名字突然就從腦海裡蹦出來。
傍晚的霞光映紅了我的眼。
追上去,我問:「這就是你所的複習?」
顧瑾年是有點慌的。
他下意識地把陳淑晴擋在身後。
「你又在瞎想什麼?」顧瑾年皺著眉,「我和同學討論知識點也有錯?
「陳喻星,你真讓我窒息。」

7
「窒息」這個詞語,顧瑾年用來評價他的父母。
顧家長輩,對顧瑾年的管教堪稱嚴格。
從小到大,不論是日常作息還是平時交友往來,顧瑾年的父母都給他安排好。
也許正是因為家裡管得嚴,顧瑾年待人越發疏離冷漠。
他身邊朋友少,受了什麼委屈,只能和我傾訴。
說是傾訴,其實也只是偶然向我露出受傷脆弱的一面。
但,這就讓我以為,自己在他心裡是有一定分量的。
他曾說,在我身邊的時候最輕鬆快樂。
我表面上沒什麼反應,其實早已心花怒放。
這一場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暗戀,我以為,他也是喜歡我的。
結果到頭來,顧瑾年說,我讓他感到窒息。
一瞬間,我慌了。
明明錯的是顧瑾年,可我卻慌了。
我害怕自己真的讓他感到窒息,畢竟我是那樣期待著和他的未來。
可我也有自己的尊嚴。
顧瑾年敢為了維護別的女生,用語言傷害我,那這份感情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。
我當時提出分手。
可笑的是,顧瑾年當天晚上就捧著玫瑰向我求和。
他言辭懇切地解釋,自己和那位陳同學只是在討論專業上的事情。
從那以後,陳淑然像是消失在顧瑾年的世界,我一次都沒聽他提起過。
直到,五年前結婚典禮。
顧瑾年說:「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,陳淑晴就是我的幸福。」
我才知道,顧瑾年在和我談戀愛的時候,也在溫暖著陳淑晴。
某種程度上來說,顧瑾年很善於偽裝。
他裝了那麼多年,然後在我最幸福的時刻,把所有的美好都毀掉。
我問他,為什麼要選在結婚這天。
顧瑾年說:「淑晴沒有安全感,只有我們完全沒可能在一起,她才能放心。」
因為這麼可笑的一個理由,我就要承受那麼多的流言蜚語。

8
回憶終止。
耳邊,陳淑晴喋喋不休的噪音,終於在顧瑾年的巴掌下消停了。
「你在鬧什麼,你真讓我感到窒息!」
陳淑晴下意識想要反擊,被顧瑾年捉住手腕。
「跟喻星道歉!」他說。
有人聽到動靜看過來。
我忙離這對癲公癲婆遠點。
兩人唇槍舌戰,看起來都對彼此很不滿。
看來顧瑾年歲數大了,容易窒息的毛病還在,
想到這,我差點在默哀的時候笑出聲。
長輩下葬,小輩在一邊吵架拌嘴,怎麼都不好看。
顧阿姨陰沉著臉,讓兩個人閉上嘴。
我倒是有點好奇,顧瑾年和陳淑晴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。
好奇歸好奇,我沒有打探的意思。
葬禮結束,大家陸續從墓園離開。
「喻星,在家多陪阿姨幾天好不好?」
看著丈夫的骨灰埋入地下,顧阿姨這個女強人還是忍不住聲音哽咽。
我安慰她幾句。
想起從前她也視我為親女,心底柔軟幾分。
「不如我帶阿姨去國外散散心?我爸媽在美麗國買了個小農場,風景挺好的。」
顧阿姨雙眉緊鎖,聞言,反而更加傷心。
「當年要是瑾年娶你,就好了。
「現在他們夫妻兩鬧著離婚分割財產,家裡大小生意還離不開我。
「誰能想到我風光了大半輩子,臨老了片刻也不能安寧。」
我按下心頭的唏噓,默默聽顧阿姨傾訴。
想的卻是,當年顧阿姨如果沒有強勢介入顧瑾年和陳淑晴,沒有把我蒙在鼓裡,或許一切的走向會有不同。

9
顧瑾年逃婚後,我父母要個說法。
顧阿姨那時候才坦白,我和顧瑾年鬧分手的時候,她直接去找了陳淑晴。
用五十萬,讓陳淑晴遠離顧瑾年。
陳淑晴一開始不願,說任何人都有選擇愛情的權利。
但顧阿姨停了顧瑾年的卡,說他要是娶除我之外的任何其他人,家裡不會給他留一分遺產。
也是巧,那時候顧阿姨高齡有孕。
不知道顧瑾年到底是怎麼想的,總之在我的視角裡,他第二天就向我道歉求和。
我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,只是傻乎乎地以為顧瑾年真的在乎我。
在我看來,我和他是青梅竹馬的情誼。
但在顧瑾年看來,我只是家族強塞給他的麻煩。
他不敢恨自己的父母,卻在心裡埋上了對我的怨憎。
後面事情的走向就很好理解了。
顧瑾年和陳淑然表面上分道揚鑣,其實私下愛得難捨難分。
有我家的相助,和自家的雄厚資本,顧瑾年很快就創業成功。
他成了商界的新貴,在顧家完全無法掌控他的時候,難耐地露出獠牙。
第一場報復,就是我期待已久的婚禮。
他毀得乾乾淨淨。
第二場報復,是對陳家產業的發難。
顧瑾年憑藉公司的新技術和低於陳家的成本,將我們大半的老顧客帶走。
陳家的公司,一蹶不振。
只不過顧瑾年想不到,我父親早想到國外發展,將大部分產業鏈放在國外。
如今海外公司辦得如火如荼,顧瑾年卻還以為我們一家瀕臨破產。
當年顧瑾年的父母為此深感抱歉,給了我們家一千萬的賠償。
我父親沒要,直接帶我們一家出國定居。
第三場報復,顧瑾年高調迎娶陳淑晴,狠狠打了顧家長輩的臉。
為了表現對陳淑晴的寵愛,顧瑾年將公司大半的股份記在陳淑晴名下。
如果這是一篇,以顧瑾年和陳淑晴為主角的小說,至此,應該是完美大結局。
不過,生活裡從不存在什麼完美大結局。
何況,顧瑾年這種狼心狗肺的白眼狼,不配幸福美滿。
現在陳淑晴和顧瑾年鬧著離婚。
按道理,大部分財產都是陳淑晴的。
這,確實讓顧阿姨片刻不得安寧。

10
別人家的事,跟我無關。
只當自己是個聽眾。
等顧阿姨傾訴完,我默默來了一句:
「如果有需要,我可以推薦處理離婚案件非常有經驗的律師。」
說了一路,車已行駛進顧家別墅。
陳淑晴坐在沙發上,讓菲傭幫她換鞋。
瞥見我扶著淚眼朦朧的顧阿姨進來,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。
「媽,現在你心儀的兒媳婦回來了,我也甘願退位。
「要求不高,再把那棟湖邊別墅給我。
「不然,別怪我不仁義,星川集團可是很想收購咱們公司。」
顧阿姨沒理她,我也當她不存在,徑直上樓找晨晨。
晨晨不在樓上,房間裡倒是有大包小包的玩具和衣服。
打開窗,看到張媽正帶著晨晨在後花園蕩秋千,助理守在一邊。
顧瑾年手裡抱著個半人高的兔子玩偶,蹲在晨晨面前說著什麼。
但晨晨扭開頭,沒搭理他。
大概,還是在氣顧瑾年那句「像他,聰明」。
小孩子心裡,只有父母是頂好的。
其他都得站一邊。
我下樓,走過去時,聽到顧瑾年在哄晨晨。
「這可是你媽媽當年最喜歡的兔子玩偶,想不想要?」
我想起來。
每次我過生日,顧瑾年都會送我兔子玩偶或是兔子形狀的首飾。
不是因為我喜歡,而是他不必費心挑。
反正,有個兔子形狀就行。
就像是對待我。
不用費心討好,反正,我對他的喜歡那麼熾熱又濃烈。
顧瑾年從不擔心,我會不愛他。
「不要。」晨晨繃著臉拒絕,「爸爸給媽媽親手做了很多,這個兔子,太醜了。」
說完,晨晨抬頭瞧見我,興沖沖從秋千上跳下來。
「媽媽,你終於回來啦!」
小姑娘伸出手要抱。
我俯身,將她抱在懷裡。
「媽媽,我們可以走了嗎,我想爸爸了。」
真是難為她,這裡沒有農場裡的小動物陪她,也沒有家裡遊樂場有趣。
「嗯,現在就收拾東西走,你爸的飛機也快到了。」
聞言,晨晨拍了兩下小手,招呼張媽快和她一起去收拾東西。
「你打算瞞她到什麼時候?」
顧瑾年攔住我。
「她五歲,算算時間,應該就是那晚的事情。」
還好我眼疾手快,把晨晨耳朵捂上。
小孩子一臉懵地瞅瞅我,我對她笑笑,讓張媽先帶她去收拾東西。
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,我才好笑地看著顧瑾年。
「那晚?你是說求你放過陳家,你卻讓我喝酒給陳淑晴賠罪?」
顧瑾年臉色倏然蒼白:「不是——」
顧瑾年逃婚後,對陳家的報復隨之而來。
斷崖式分手,對我打擊實在大。
加上無意聽父母提起家裡生意遭到報復,也沒問清,就去找顧瑾年,請他不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。
顧瑾年摟著陳淑晴,坐在上首,一臉玩味地瞧著我。
揭開溫柔偽裝的男人,露出尖利的獠牙。
「要不是你,淑晴不會受這麼多委屈。
「想讓我放過陳家,就看淑晴什麼時候原諒你。」
我從不喝酒,可是那晚,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下去多少。
最後,抱著顧瑾年,求他看在從前的情分,留陳家。
第二天醒來的時候,我和顧瑾年睡在一起。
當時陳淑晴還哭了,以至於顧瑾年覺得我蓄意勾引,對陳家更視為眼中釘。
當年的事,歷歷在目。
顧瑾年臉色白了又白,他想解釋,但我只是笑出聲。
「別逗了顧瑾年,兩個醉鬼什麼都不會發生,而且,你是被陳淑晴扔到我床上的。」
看著男人滿臉的不可置信,我又加上一句。
「要是懷上你的孩子,我還不如死了,傻子才生下來。」

11
顧瑾年的身體止不住晃了晃。
我抬腿要走的時候,被他一把攥住手腕。
「別走,我不介意孩子——」
助理小李的速度比他更快,一拳 KO。
顧瑾年倒退兩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謝川說得對啊,出門在外就得帶幾個保鏢。
顧瑾年站起來還想靠近我,小李站到我身前:「顧先生,請自重。」
「蘇喻星,你敢走,我就把當年的照片發給你老公。
「你休想再離開我。」
我和顧瑾年宿醉後躺在一起的照片。
顧瑾年那時候還覺得是我找人拍的,怒斥我不要臉。
現在,卻想用這照片挑撥我跟謝川的關係。
我停下腳步。
顧瑾年覺得自己贏了。
「總有一天我會查到你現任是誰。
「沒有哪個男人,能受得Ṭú¹了妻子跟別人肌膚相親——」
忽然,有人從背後拉住我的手。
我的背,貼上某個熾熱溫暖的胸膛。
緊接著,謝川的聲音在耳畔響起:「顧瑾年你對自己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顧瑾年擰眉,「你是誰?」
「別管我是誰了,看看這些照片吧。」
謝川一揮手,一把相片隨風揚起,劈頭蓋臉砸在顧瑾年臉上。
遲疑著伸手拿起一張,顧瑾年的脖子瞬間爆起青筋。
「陳淑晴,這個賤人!」
說完也顧不上我,沖進別墅。
等樓上響起陳淑晴的尖叫時,我正和顧阿姨告辭。
顧阿姨看了看謝川,又瞧瞧我。
「是個不錯的小夥子,叫謝川是吧,要對我們喻星好。」
她紅著眼,說到最後,只剩歎息。
我給她一個擁抱,並邀請她有空去農場做客。
也就在我關上車窗那一刻,陳淑晴尖叫聲傳來。
阿姨顧不上跟我說再見,心驚膽戰地趕往聲源處。
隔著院子的鐵欄杆,我能清楚地看到顧瑾年和陳淑晴在三樓落地窗前對峙。
真有趣。
曾經相愛的人,一個轉移婚內財產,一個劈腿三條船。
不是一家人,不進一家門。
「走吧,老婆。」
「嗯。」
我順勢坐進車裡,將所有拋到腦後。

12
回高中母校探望,本就在回國計畫內。
謝川抱著晨晨,指著榮譽之窗上自己的照片。
十分臭屁:「爸爸可是優秀畢業生,厲不厲害。」
小姑娘瞪著眼睛看了半天:「這個不是爸爸。」
「為什麼?」我好笑地問。
「醜!」
謝川氣得仰倒,佯裝要揍晨晨,最後也只捨得輕輕捏她面頰的軟肉。
「不准嫌棄爸爸。」
晨晨皺著鼻子:「就是醜嘛。」
小孩子嘛,對美醜的概念很模糊。
不過謝川從前,確實跟帥氣搭不上邊。
他青春期的時候滿臉冒痘,家裡帶他看了醫生,總不見好。
加上青春期激素紊亂,他本就高大的身材發胖,看起來感官不是很好。
因為這,有人背後叫他「癩蛤蟆」。
高中時期,沒人知道他家世怎麼樣,只知道他成績好。
老師欣賞他,部分學生卻對他很排斥。
尤其幾個調皮的男同學,給他起難聽的外號不說,還常常戲耍他。
有一次,上體育課,男學生把謝川的鞋帶系到一起,害他狠狠摔了一跤。
他又胖,根本解不開鞋帶。
我看不過去,幫謝川把鞋帶解開,又帶他去醫務室處理傷口。
這事我其實沒什麼印象,但謝川說,從那時候起,他就注意上我了。
不過,高中的我,還是顧瑾年的小尾巴。
謝川費盡心思和我說過幾次話,打過幾次照面,我統統都沒印象。
大學四年,我們雖在同一個城市,但並不是同一個大學。
四年間,謝川改變也很大。
終於,他覺得可以很自信站在我面前。
得知我喜歡攝影,通過關係加入我校的攝影社團。
一起拍過照,一起聚過餐。
我們逐漸成為普通朋友。
當然,那時候也只能成為朋友。
就愛情而言,我的第一選擇永遠是顧瑾年。
得知我即將和顧瑾年結婚,謝川才放下執念,聽從家裡安排出國留學。
就是那麼巧,我遭背叛,與謝川異國相遇。
別看我和顧瑾年談了許多年,但說起戀愛的感覺,竟然還是謝川帶給我的。
謝川的追求大大方方。
我沒拒絕過,畢竟異國他鄉,他是除了家人外,我很信任的人。
只是在答應成為他女朋友的時候,我遲疑了。
畢竟我和顧瑾年的十多個春秋不是假的,沒有突破最後的關卡,但親過抱過。
我問謝川介不介意。
斷崖式分手的慘劇,我不想經歷第二次。
謝川當時,是這麼說的。
「我準備了很多年才敢站在你面前,也是下定了決心,才會向你告白。
「你缺乏的安全感,我來給你。」
確定關係的當天,他就帶我見了父母長輩。
我才知道,原來我們兩家早在生意上有往來。

13
從確定戀愛關係,到訂婚,都很迅速。
無他,跟謝川在一起,我確實感受到了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幸福。
不需要提醒就會有的驚喜。
我做決定會給出相應建議,而不是一句「隨便你」。
會互相遷就,而不是我一味讓步。
會鼓勵我接觸新鮮事物,而不是冷眼旁觀。
有謝川的對比,才知道愛與不愛的區別。
回想這些時,謝川正抱著晨晨挨個介紹校園的一草一木。
學校財務部的老師也在一邊,跟小李Ťüⁿ確認著捐贈的相關事宜。
謝川決定給母校捐一棟樓,當做我ťų⁽們四周年的紀念。
此外,還準備撥點錢,資助貧困生。
沒想到,在這還會見到顧瑾年。
往來的學生不少,我們都維持著成年人的體面。
他走過來,問:「那些照片,是你給我的報應嗎,如今,你是不是很高興?」
陳淑晴婚內出軌,腳踏三條船,那些照片就是鐵證。
「那這報應也太輕巧了點。」
我說完,謝川也走過來:「顧先生別誤會,我給你照片,是希望和你談成一樁生意。」
「什麼生意?」
「你的公司,我很感興趣。」謝川笑了笑,「賣給我。」
顧瑾年眯起眼:「陳淑晴占股最高,你和ƭŭ̀₊她談,豈不是最划算。」
謝川笑了:「你老婆的其中一個情人,是我集團的一位董事,我希望能和顧先生聯手,處理掉一些禍害。
「你覺得呢。」
兩個男人談話的時候,我只顧陪晨晨搜羅周圍的蒲公英。
尋到一朵,她就鼓起腮幫,一口氣吹掉。
白色的小傘四處飛揚,一抬頭,我與顧瑾年四目相對。
他就那麼看著我。
「你還是在恨我,搶走了陳家的生意。」
我懶得回答,被晨晨拉到更遠的地方玩去了。
謝川擋在那,顧瑾年絕無可能再靠近我一分一毫。
今天註定是熱鬧,學校的地下停車室裡,陳淑晴等在那。
當然,她的怒火全朝著顧瑾年撒。
「你竟敢凍結我的資產!」
陳淑晴的牛皮包狠狠一砸,顧瑾年的鼻子就紅腫了。
「給老娘等著,星川集團的董事長就是我的情人,老娘非叫他弄死你不可。」
聞言,謝川趕緊對我做投降狀:「老婆,我不認得她。」

14
「你誰啊?」
陳淑晴下巴微揚,轉瞬又嗤笑:「哦,原來是接盤的。」
所以說女性在戀愛中就是處於弱勢。
正常的交往,結束後開始新的戀情,對方就會被叫接盤俠。
我的處理方法是——
「小李,上。」
小李上去給了陳淑晴兩個嘴巴。
顧瑾年在一旁看著,並沒有阻攔。
也不怕陳淑晴告訴帽子叔叔,畢竟這兒沒監控。
況且,顧瑾年也不會為她作證。
我們四個揚長而去,留顧瑾年夫妻二人原地吵。
回國之前,我舉辦了一場宴會,邀請從前的好友和父輩交好的參加。
一方面宣佈我們星川集團會考慮在國內投資,一方面其實是謝川希望能公開我們是夫妻的事實。
人從來不會和錢過不去,不論之前有什麼不愉快,接下來能否合作共贏才是最重要ťû₃的。
在女賓中應酬,眾人不可避免談到婚姻。
有謝川作對比,她們紛紛覺得當年我和顧瑾年分開是萬分正確的決定。
「哎呀,顧瑾年的老婆,從不跟我往來的。」
「人家是追求自由,才不願意跟我們這群被財富枷鎖困住的人打交道。」
眾人你一言我一語,才知道顧陳二人結婚後,陳既不管家裡的事,也不管公司的事。
對人際往來,也興趣平平。
甚至有幾次酒宴,還跟夫人小姐們鬧得不愉快。
在她眼裡,這些人要不就是看不起她。
要不就是心懷鬼胎接近。
顧瑾年一開始還護著陳淑晴,覺得她沒怎麼交際過。
後來也厭煩了,索性酒宴都不帶她。
這麼一來,陳淑晴又覺得顧瑾年外面有人。
夫妻兩誤會越來越深,乾脆,各自開玩。
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,跟聽陌生人的事沒什麼區別。
抬頭望向不遠處與人談笑風生的謝川,我忽而一笑:
果真,都放下了。
顧瑾年也受邀前來。
現在的顧家,非五年前如日中天。
他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波動,我也只是沖他客氣一笑,招呼其他人去了。
到陽臺透氣時,顧瑾年緊隨而來。
「這是,你的日記本。」
牛皮的封面,上面某品牌的 logo 醒目。
書頁泛黃,已經有些年頭。
這是我專門定Ṫů₅制,用來記錄與顧瑾年戀愛時的點點滴滴。
翻開來,一字一行,愛意滿滿。
「這本日記,你當結婚禮物送給我。」顧瑾年看我翻動書頁,語言激動,「等我翻開的時候,你已經出國了,我才知道你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愛我。
「我不止一次想過,當年如果是和你結婚就好了。」
草草翻完,我合上本子。
「然後呢?」
顧瑾年愣住:「喻星,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,現在我們有機會重新來過。」
我把本子丟進壁爐,語氣淡然。
「你信不信,跟我無關。
「但要是你再糾纏,我不介意讓小李請你吃點拳頭。」
「不要!」顧瑾年下意識想伸手去撈日記本。
但火舌一卷,日記本在壁爐裡消失殆盡。
唯一證明我愛過他的證據,也消失了。

 

15
回國後不久,謝川成功收購顧瑾年的公司。
簽合同那天,陳淑晴才知道自己的情人只不過是星川集團的小董事。
他們二人,一個挪用星川集團的資產,一個試圖做空自家公司,都被送進監獄。
陳淑晴入獄後,托人想跟我見一面。
隔著鐵窗,她冷笑著說:「蘇喻星, 你有什麼好得意的, 我的現在, 就是你的未來。」
我無所謂地聳肩:「哦,所以呢?」
「謝川現在愛你,不愛了照樣讓你掃地出門。」
我深以為然。
但那又怎樣, 結婚前,謝川久把大部分身家自願贈與我。
有了晨晨後,謝川更是把名下所有資產記在孩子身上。
在愛我的時候,就做足了準備。
哪怕有一天謝川真的和我分開, 我也不虧什麼。
等陳淑晴說完,我站起來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。
「陳淑晴,你以為你出軌是偶然嗎?」
女人駭然瞪大眼睛:「你說什麼!」
「是我,引導你跟這些男人相遇,相知。
「那個小董事, 我知道他野心勃勃, 我也知道你婚姻不幸福, 你們在一起, 果真把顧氏拖垮了,給了我一個驚喜。」
陳淑晴一巴掌拍在玻璃上, 怒目圓瞪,想吃了我。
很快,帽子叔叔按住她。
而我,拿起包, 邁著輕快地腳步走了。
至於顧瑾年, 他轉移婚內財產, 在公司賬上做手腳, 不僅被罰款, 還在牢裡呆了一段時間。
等他出來,顧家幾乎破產。
現在只是我手下的打工仔一名。
他來我父母農場,找度假的顧阿姨時,跟我打招呼。
「喻星——」
我讓他閉嘴:「請叫我,董事長。」
顧阿姨拒絕和顧瑾年相見。
陳淑晴被抓前, 洩憤般跟顧阿姨坦白曾經的一樁舊事。
當年,顧阿姨高齡懷孕, 用家產逼迫顧瑾年斷了跟陳的聯繫。
顧瑾年當時同意,背地裡設計, 致使顧阿姨流產。
高齡產婦本就不易, 當時顧阿姨從樓梯上摔下來,險些性命不保。
得知始作俑者就是顧瑾年,顧阿姨萬念俱灰。
念著僅存的母子情分, 顧阿姨只留給他十分之一的財產。
剩餘的,顧阿姨說, 她要趁著腿腳靈便,四處走走看看。
往後,再不會有人管著顧瑾年, 想必他應該很樂意吧。
沒多久, 顧瑾年離開我的公司。
再聽到他的消息,是多年後新聞曝光某家高利貸暴力催債。
配圖上,衣衫破舊的顧瑾年, 手捂斷臂,萬分痛苦。
我關上新聞。
顧阿姨已經去世。
不必為這個兒子,再傷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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