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富美室友有個身高一米六,體重一百七,油光滿面的男朋友。
她處處防著我,生怕我對她男朋友圖謀不軌。
我說她男友是頭豬,她卻罵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。
可她不知道,她的男友真是豬。
1
很久不回學校住的白富美室友胡小曼突然回來了。
她說她交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,要請我們吃個飯。
我跟另一個室友陳玲到達約好的餐廳時,胡小曼已經在那了。
她有些欣喜地朝我們招了招手:
「你們怎麼才來啊?」
陳玲看了眼手機:「沒遲到啊,我們一下課就趕來了。」
胡小曼笑了笑:「哈哈哈,那是我太心急了,迫不及待想把我男朋友介紹給你們認識。」
她用手撐著頭,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:「朱頌安簡直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了。」
我跟陳玲對視一眼,皆是有些驚訝。
原因無他,胡小曼家境殷實,外形條件更是出色。
作為典型的白富美,她個性要強,一身傲氣。
她之前交往過不少男友,可我們還從沒見過有哪個能讓她這麼著迷重視。
陳玲打趣道:「你這是遇到真愛了啊?」
胡小曼羞澀地低下了頭:「能遇到他,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。所以今天叫你們出來一起吃個飯,替我見證一下。」
她一邊說一邊揚了揚手上的戒指。
不算太大,用放大鏡仔細找找還能找到ṱųⁱ。
壓制住心頭的怪異,我驚訝:「你們這麼快就要結婚了?」
這大學還沒畢業呢,怎麼就突然這麼著急?
胡小曼有些不好意思:「他太優秀了,我怕他被別的女人搶走。」
我:「……」
陳玲:「……」
傲嬌大小姐怎麼突然變成戀愛腦了?
胡小曼的反常讓我對那位朱頌安充滿了好奇,到底是多優秀的男人才能讓她變成這樣?
陳玲問出了我的疑問:「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?你男朋友呢?」
胡小曼:「他去外面打電話了。」
說罷,她抬頭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,眼裡瞬間迸發出光亮:「他回來了!」
她朝那邊招手:「親愛的!」
聽了她的話,我跟陳玲下意識扭頭看去。
只見門口處站著一個東張西望的男人,身高一米六,體重大約跟身高成正比。
梳著油頭,五官都擠在一起了。
他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,然後慢慢朝這邊走過來了。
我自動略過他,繼續搜尋著她口中朱頌安的身影。
陳玲疑惑:「哪啊?我怎麼沒找到?」
胡小曼嗔怪道:「哎呀,你們什麼眼神啊,我男朋友這麼大一個人你們居然看不見?」
她起身迎了過去,直接拉住了那位球形男士的手,然後半蹲著身體,把頭靠在了他肥厚的肩膀上。
笑得一臉幸福。
「介紹一下,這是我的男朋友朱頌安。」
我:「……」
陳玲:「……」
胡小曼向朱頌安介紹:「這兩位是我的大學室友,陳玲和雲如意。」
2
這頓飯吃得我如坐針氈,味同嚼蠟。
並不是不相信這世上有真愛,只是人家真愛至少也有互相吸引的良好特質吧。
可朱頌安呢?
此時他坐在我跟陳玲對面,吃得滿嘴流油。
胡小曼在一旁拿紙巾給他擦嘴:「親愛的,吃慢點,別噎著了。」
這場面,就很辣眼睛。
陳玲試探著問道:「冒昧地問一句,這位朱先生是做什麼的啊?」
朱頌安吃肉的動作一頓,猛地一拍桌子:「你什麼意思!」
陳玲嚇了一跳,差點摔倒。
朱頌安還在嚷嚷:「你是不是知道我現在沒有工作,全靠小曼養著,所以故意這麼問讓我難堪?」
陳玲都蒙了: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朱頌安氣急敗壞,竟直接伸手要去打她:「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!」
他肥大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到陳玲身上,千鈞一髮之際,我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。
手掌在陳玲頭頂堪堪停住,朱頌安掙扎了一下,竟發現動不了分毫。
這才抬頭看向本來沒什麼存在感的我。
我朝他笑了笑:「朱先Ţúₙ生,您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?」
陳玲嚇得眼睛都紅了,攥著我衣角的手都在抖。
氣氛很是尷尬,旁邊餐桌的客人們紛紛朝這邊張望著。
胡小曼回過神,連忙伸手把我的手從朱頌安手腕上拿開。
她揉了揉朱頌安被我捏得有些紅的手腕。
一臉心疼:「寶寶你沒事吧?怎麼都紅了啊?」
她扭頭不滿地看著我:「如意,你下手怎麼這麼重?」
朱頌安把手抽回來,沒好氣道:「胡小曼,我看你朋友就是看不起我!」
「我今天來吃這飯是給你面子!」
「真是掃興。」
說罷,他甩開胡小曼的手,起身去了廁所。
他一走,胡小曼立刻冷了臉:「你們什麼意思?為什麼要讓我男朋友這麼難堪?」
陳玲剛要解釋,就被她再次打斷。
胡小曼看向我:「如意,你剛剛為什麼要跟我男朋友進行不必要的肢體接觸?」
我:「……」
胡小曼:「我知道我男朋友很優秀,你們羡慕我嫉妒我都不要緊,可是你們不能勾引他!」
陳玲跟我對視一眼。
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。
這個世界瘋了嗎?
我沒理胡小曼的發瘋,自顧自地站了起來:「我去上個廁所。」
3
廁所門口,朱頌安正對著鏡子擺弄著他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。
看見我過來了,他冷哼一聲:
「別以為過來道歉我就會原諒你,等我回去就讓小曼跟你們絕交。」
我站在他身後,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:
「你以為,我跟胡小曼一樣,會被你的妖術騙到不成?」
朱頌安渾身一震,身上的肥肉也跟著抖了抖。
他下意識要跑,可身體卻動彈不了。
再次開口時,聲音再也不復以往的桀驁,甚至帶了些抖:「你到底是誰?」
我透過鏡子跟他對視,沒有說話。
我是誰?我是這世間最後一位龍王之妻,更是活了幾百年的伏妖師。
朱頌安從踏進這餐廳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他身上的怪異。
我死死按著他,低吟道:「天朗氣清,三光洞明……」
朱頌安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,聲音有些痛苦:「等等!等會兒……」
只是我這咒語還沒念完,就被人從後面猛地一把推開了。
胡小曼氣急敗壞地指著我:「好你個雲如意,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看上我男朋友了!」
「跟著我男朋友來到廁所,你是不是對他圖謀不軌?」
有不少圍過來的客人開始看戲。
他們驚訝的目光在我們三人中間來回轉悠。
最後我聽見了他們的竊竊私語聲。
「口味獨特啊……」
「我到底輸在哪了?」
「這哥們救了這倆姑娘的命吧?」
……
我感覺我的一世英名就要在此葬送了。
朱頌安此時還在添油加醋,他指著我,表情又羞又惱:
「她剛剛摸我屁股了!」
我:「……」
場面一瞬間變得非常混亂。
我擼起袖子要去撕爛朱頌安的豬嘴,胡小曼伸手長指甲要來抓花我的臉。
陳玲趕過來在我們中間拉架。
周圍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還在喊加油!?
我深吸一口氣,退出了戰圈,指著那朱頌安儘量心平氣和地跟胡小曼說:「你男朋友是頭豬。」
胡小曼瞪了我一眼:「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!」
她拉著朱頌安的手轉身就走。
「果然好東西得自己藏在家裡。」
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揚長而去的背影。
陳玲有些不安地靠過來:「如意,小曼怎麼變成這樣了?」
「 她怕不是中邪了吧?」
不是中邪,是中了妖術。
她不知道,那個讓她癡迷的男朋友,真的是頭豬。
4
還沒回到學校,我就收到了好友蔣少天發來的資訊。
【如意姐!你快看咱們學校表白牆!】
我還沒來得及去看呢,陳玲就直接把手機伸到我面前來了。
就差懟我臉上了。
「如意!你快看!」
表白牆上有人發佈了一則視頻,點贊評論量不斷上漲。
陳玲一臉焦急:「剛剛在那餐廳有我們學校的人,他拍了視頻發出去了!」
視頻放到最後,在朱頌安指著我說我摸了他屁股的時候戛然而止。
光看這則視頻,我已經變成了口味奇特,且喜歡撬室友牆角的猥瑣女。
下面的評論刷得飛快。
我隨意瞥了一眼。
【臥槽!這麼刺激!】
【雲如意平時那麼高冷,沒想到喜歡這個類型!】
【我覺得我有希望了,哈哈哈哈哈】
【……】
評論五花八門,有為我辯解的,有看熱鬧的,還有開黃腔的。
我移開眼,轉頭看向車外。
陳玲有些不安:「如意,你沒事吧?」
我:「沒事啊。」
「就是在思考一個問題。」
陳玲好奇:「什麼問題?」
我看向她,勾了勾唇角:「你說,豬肉怎麼做最好吃?」
……
跟陳玲一起在學校門口下了車後,我拍了拍她的胳膊。
「你先回去休息吧,我今晚估計得出去有點事。」
她看到了等在一旁的蔣少天,想了幾秒後便點了點頭。
「那你在外面注意安全。」
陳玲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,只是出於對我的信任所以從來都不多問。
看著她進了校之後,蔣少天走了過來。
「表白牆上的帖子我都讓人刪了。」
「如意姐,這到底怎麼回事啊?」
蔣少天是十大靈門之一——鳳城蔣家的小輩,被他爺爺派到我身邊跟著我歷練,積累經驗。
他的敞篷跑車停在一旁,我走過去撐著車身,直接抬腿躍了進去。
「走吧,邊走邊說。」
車子漸漸駛入大道,我把這件事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。
蔣少天:「那朱頌安是個豬妖嗎?」
我沉吟了一下:「他身上的妖氣告訴我是這樣,但是……」
蔣少天扭頭看了我一眼:「但是?」
我:「但是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。」
蔣少天不太在意:「有什麼問題等找到朱頌安自然就知道了。」
他一打方向盤,跑車在無人的十字路口一個漂移,轉上了另一條道路。
我雙手結印,金色的尋靈陣若隱若現。
之前在餐廳廁所門口,我在那朱頌安身上留下了印記,眼下找起他來倒是方便。
「在前面路口找個地方把車停一下,我們倆走過去。」
他這黃色跑車實在太過扎眼,很容易打草驚蛇。
這片區域是有名的富人區。
安保什麼的也挺嚴格。
我站在一社區不遠處垂首沉思,蔣少天停好車過來疑惑道:「等什麼呢?」
我:「這社區監控很多,我在想該怎麼進去。」
蔣少天沉默了一會兒,然後直接拉著我的胳膊就走了過去。
門口的保安伸頭看了一眼,然後立馬就笑了:「蔣先生,您這麼晚還過來啊?」
我:「……」
蔣少天帶著我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社區。
他解釋:「我爺爺給我在鳳城安置了幾處房產。」
毫無疑問,這座社區裡就有其中之一。
他這樣,顯得我有點傻……
5
順著尋靈陣的指引,我倆一路來到一棟單元樓前。
只見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站在門口,正依偎在一起。
蔣少天:「胡小曼和朱頌安?」
我點頭。
是不是胡小曼還不好說,但是那矮胖身影可太有辨識度了。
「先等等,等他倆分開之後再說。」
十分鐘後。
他倆還膩歪在一起,並且越抱越緊。
蔣少天:「我有點看不下去了。」
眼看著朱頌安那張豬嘴就要親到胡小曼的唇上,我額角直抽。
「我也看不下去了。」
話音剛落,我就被蔣少天一巴掌從陰影處推了出去。
由於慣性,我往前沖了好幾步。
最後在胡小曼和朱頌安驚恐的目光中停在了他們兩米開外。
我咬了咬牙,抬手打了個招呼:「晚上好,真巧哈。」
胡小曼的臉色瞬間一變,氣急敗壞地朝我沖了過來:
「雲如意!你居然一路跟蹤到這了!」
「你就死了這條心吧!我不可能讓你把頌安從我身邊搶走的!」
她眼底猩紅,表情猙獰。
朱頌安見狀扭頭就要跑。
我朝後喝道:「蔣少天!你去攔住他!」
說話間蔣少天已經躥了出去,飛快地朝朱頌安追去。
胡小曼已經走到了我跟前,張牙舞爪便要來打我。
我皺了皺眉,咬破指尖,擠出一滴精血在胡小曼眼皮上迅速抹了一下。
「妖邪退散!給我破!」
胡小曼動作一僵,神色變得有些恍惚。
我把她按在地上坐好:「你好好清醒一下吧。」
說罷,我便往蔣少天和朱頌安離開的方向趕了過去。
沒追多久我就聽見了朱頌Ṱŭₛ安的慘叫聲。
只見他趴在地上抱著頭,而蔣少天跨坐在他身上,正一拳又一拳往他身上招呼。
「死肥豬!居然這麼禍害人家小姑娘!」
「真他媽缺德啊你!」
他被打得嗷嗷直叫。
蔣少天看我過去,有些得意:「如意姐你看,這豬妖連我都打不過!」
朱頌安哭號:「我不是豬妖!我不是啊!」
我蹲下身看著他,從口袋裡掏出伏妖鏡在他面前照了下。
蔣少天看我不說話,也急了:「怎麼樣?」
我抬頭看向他:「他不是妖。」
蔣少天:「啊?你這鏡子出錯了吧?」
就在剛剛,我突然想起來朱頌安身上那抹似有若無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……
我站了起來,神情凝重了不少:「先把他帶回蔣家。」
6
把朱頌安帶回了蔣家之後,幾乎沒怎麼嚇唬,他就把事情全抖摟出來了。
朱頌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:「鳳城東部有個沙崗村,我躲債跑去了那邊,在一個深山裡發現了一座廢棄的廟。」
他說話語無倫次,神情激動:「我在那廟裡躲了幾天,有個晚上,電閃雷鳴,我就做了一個夢。」
「夢裡有個看不清樣貌的神仙,說可以幫我實現一個願望。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,只隨口說想找個白富美女朋友。」
「我沒想到還真能美夢成真!」
說著說著那朱頌安又開始哭:「你們也知道,我長得醜,還沒本事,從小到大就沒人看得起我!小曼主動來追我的時候,我……我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!這簡直不可思議……」
「我對小曼是真心的啊!我真的很喜歡她!」
蔣少天聽不下去了:「你快別說了,我聽著噁心。」
「你自己也清楚,你這個樣子哪有什麼白富美能看得上你,還不是那間荒廟有貓膩!」
朱頌安抱著腦袋,痛哭流涕:「就算……就算是這樣,那也是個好神仙!就他願意幫我,只有他願意救救我這破爛的人生!」
「你們憑什麼來多管閒事!」
我一腳踹了過去:「那胡小曼就不無辜?」
「你多大臉呢?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?」
「好神仙?」我冷笑道,「你以為這世上真有免費的午餐?」
朱頌安猛地抬頭看向我,眼裡閃過一絲驚恐。
蔣少天很有眼力見地關了燈,然後點上了一根紅燭。
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。
我按著朱頌安的腦袋讓他低下了頭:「睜大眼睛好好看看!」
地面上,清晰地印出了我們的影子。
一男一女,還有一頭被我按著的豬。
「這是什麼東西!」朱頌安嚇得拼命掙扎起來,「這是什麼鬼東西?我的影子呢?我的影子去哪了?」
他掙扎得越厲害,地上的那頭豬影動彈得就越厲害。
我緊緊按著他:「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,不出十天,不僅是影子,你整個人都會變成一隻豬。」
我的話狠狠刺激到了朱頌安,他神情崩潰,拿腦袋撞著地面。
「不可能!不可能!」
……
把他關在了蔣家後,蔣少天開車把我送回了學校。
他住不慣學校宿舍,在校門口把我放下來後便掉頭回了他的獨棟別墅。
這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,校園街道幾乎看不見其他的學生了。
我刷卡進校的時候,身後慢悠悠跟上來幾個剛從酒吧蹦迪回來的男生。
我耳力極好,隔著老遠也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。
「你看,前面那人是不是雲如意?」
「還真是她,她居然這麼晚了才回校?」
「哎哎哎,今天表白牆的帖子你們看了沒?」
「那肯定看了啊,老王,我覺得你是她喜歡的那一款,你快去搭訕試一下!」
……
說話聲越來越近,很快他們小跑起來追了上來。
我停下了腳步,面無表情地看著圍著我的幾個人。
為首那人長得肥頭大耳,跟朱頌安還真是同類型的。
他朝我吹了個口哨:「美女,交個朋友吧?」
說罷,他直接掏出手機伸到了我面前。
我:「……」
突然覺得剛剛打朱頌安打輕了。
見我不說話,幾人對視一眼,笑了笑。
為首那人直接要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。
我沒了耐心,正要抬手,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清朗的男聲。
「學姐!」
抬眸看去,只見一頎長身影從路燈下朝我跑了過來。
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他徑直擠開了那幾人跑到了我跟前。
「學姐,還真是你啊!」ƭṻ⁸
「你剛從外面回來嗎?走吧,我送你回宿舍。」
走得近了,我才看清楚他的長相。
他有一雙狹長但好看的眼睛,長相極為扎眼。
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腕,把我從那群人中拉了出來。
我低眸看著手腕,微皺了眉。
對於不熟悉的人,我非常抗拒這樣的身體接觸。
更別說眼前這人我根本就不認識。
但鬼使神差地,我並沒有立刻甩開他的手。
在那幾人還在面面相覷的時候,我們已經走出了好遠。
我停下了腳步。
那人一頓,連忙鬆開了我的手:「學姐你好,剛才不好意思。」
我看著他:「你是誰?」
他笑了笑:「我叫林願,是今年的大一新生。」
我:「我不認識你。」
林願撓了撓頭,有些窘迫:「沒關係,我認識學姐你就行了。」
他指了指前面的宿舍樓:「學姐你進去吧,我……我就先走了。」
說罷,他朝我揮了揮手,轉身跑進了夜色裡。
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,我掏出手機撥通了蔣少天的電話。
「幫我查個人。」
7
次日一早,我跟蔣少天坐上了去沙崗村的車。
「昨天你讓我查的那個人……」
蔣少天停頓了一下。
我轉頭看向他:「怎麼了?有什麼異常?」
他:「沒有異常,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都非常正常。如意姐,你是不是想太多了?」
「那林願可能就是不知道在哪見過你,然後昨晚出於正義替你解了圍。」
我:「也許吧。」
……
東部沙崗村距離市區並不算近。
車子晃晃悠悠開了快四個小時才到村口。
此時正巧黃昏,有一老伯坐在村口田埂上,好奇地打量著我們。
我跟蔣少天下了車,走過去,問了路:
「大伯,您知道去藏康山該怎麼走嗎?」
那老伯抬頭看了蔣少天一眼,又透過他的肩膀看了看站在後面的我:
「你們幹啥的?」
蔣少天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,直接塞進那老伯手裡,笑了笑:「我們是植物學的研究生,聽說藏康山ƭū₂上的植物類型非常豐富,有利於我們現在正在研究的課題,所以便過來看看。」
一聽說我們的研究生身份,那老伯的神色瞬間和藹了不少。
他笑嘻嘻地把那包煙收進口袋,然後抬手一指遠處那座深山:
「喏,那個就是。」
蔣少天:「謝謝大伯了。」
說罷,他轉身便朝我過來了。
可那老伯卻又說了一句話:「年輕人,老頭子勸你們一句,天黑之後別上山。」
蔣少天抬頭跟我對視一眼。
老伯的聲音還在繼續:「天黑之後,那山上是有妖怪的嘞!」
說罷,他扛著鋤頭步履蹣跚地朝村子裡走去。
……
我跟蔣少天在徹底天黑之前到達了山腳下。
藏康山上林木幽深,升騰著神鬼莫測的氤氳山氣。
蔣少天有些猶豫:「如意姐,咱們現在就上去嗎?」
我抬頭看著那狹窄的山道,邁開了腳步:「不然呢?」
我們就是來捉妖的,當然是趁著天黑好幹活啊。
蔣少天背著包連忙跟了上來。
藏康山貌似很久沒人上來了,原本還算寬的山道上長滿了雜草。
周圍時不時出現幾間已經被廢棄的土房。
穿林風吹過,響起一陣嗚嗚聲。
我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面,蔣少天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我。
據朱頌安所說,那藏康廟並不難找,甚至是有些顯眼的。
可奇怪的是,我跟蔣少天在這山裡轉了快三個小時,慢慢悠悠轉回了原點也沒看見藏康廟的半點影子。
我喘著粗氣坐在了路邊的石墩上。
蔣少天:「還要繼續找嗎?」
我搖了搖頭: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我們被騙了。」
「這應該就是一座普通的山。」
我張開五指,一個金色的法陣在我手心消散。
尋靈陣沒有半點反應。
ṱűₗ蔣少天聲音都拔高了:「什麼?你的意思是那老頭騙了我們?」
我站了起來,隨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。
無所謂道:「這也側面說明了這藏康山確實有問題不是嗎?」
「就當強身健體了。」
「走吧,下山進村看看。」
若是這麼輕易就能找到那座廟我才覺得不正常呢,眼下這情況反而讓我松了口氣。
8
我們下山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了,沙崗村一片寂靜。
幾乎沒花多大力氣就問到了先前遇到的那個老伯家的位置。
老伯名叫張水華,世世代代住在沙崗村,是這村子的前村長。
給我們指路的大媽神秘兮兮道:「他兒子去年失蹤了,他現在精神不太好。」
「我們之前還看到他把一隻豬當成兒子呢,天天給它餵飯,跟它一起睡覺。」
「他天天嘀咕著什麼妖怪神仙的,腦子估計不清醒了Ṭűₐ!」
「……」
我跟蔣少天對視一眼,沒再多說。
張水華的房子建在村子東邊,只有孤零零一間土房,周圍都是樹木竹林。
蔣少天上前敲了敲門,幾秒後,裡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。
吱——
老舊的木門慢慢被人拉開了一道縫隙。
一雙渾濁的老人眼睛露了出來,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跟蔣少天。
認出來我們後,他慢悠悠道:「有事嗎?」
蔣少天氣笑了:「大爺,你挺幽默啊。」
「把我們騙到山裡轉悠了好幾個小時,現在又問我們有沒有事?」
張水華臉色一變,聲音沉了下來:
「你們果然是為了藏康廟來的。」
他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:「我勸你們趕緊走,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!」
說罷,他抬手就要把門關上。
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門。
「大爺,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,能不能討一杯水喝?」
張水華抬頭看著我,對峙了幾秒後, 他打開了門。
9
張水華的房子並不大,除了堂屋就只有旁邊一間緊閉著門的房間。
他把水遞給我們:「喝完就走吧。」
跟白天相比,他此時明顯要緊張不少。
眼睛時不時往那間緊閉著門的房間上瞟。
蔣少天端著個水杯在堂屋裡到處轉悠,走到那房門前,伸手東摸摸西摸摸。
張水華立馬站了起來:「你幹什麼!」
蔣少天一愣:「怎麼,你家這門是金子做的嗎?」
張水華不說話,依舊緊張地盯著他。
蔣少天把手抬了起來:「好好好,我不摸了。」
他作勢要走,剛走一步,身子一晃整個人失了平衡,「不小心」撞在了那門上。
「啊!」
裡面突然傳來一聲驚叫。
蔣少天立馬擰開了門把手,沖了進去。
他動作很快,快到張水華都沒反應過來。
待他回過神憤怒地起身跑過去時,已經來不及了。
「別看我,別看我!」
我站在門口,沉默地看著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一隻豬。
張水華一把推開蔣少天,拉過床上的被子蒙在那只豬的身上。
朝著我們目眥盡裂:「滾!」
蔣少天一步步後移,站到了我旁邊。
「如意姐,這世上還真有會說話的豬啊。」
我沒理他,靠在門框上看著張水華:
「這是你兒子?」
張水華渾身一震,背對著我們,護著那頭豬沒說話。
我又道:「你兒子是不是去過藏康廟,還見到了神仙?」
「他變成了這樣,應該跟那神仙脫不了干係。」
「大爺,你若是再不配合我們,你兒子可就真的沒救了。」
張水華猛地扭頭看向我:「你怎麼……」
「你到底是誰?」
10
張水華在院子裡抽了好久的煙,終於下定決心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我們。
他的兒子張虎確實是去過藏康廟。
那還是一年前,張虎因為盜竊被鎮上的中學退了學回了村裡,他在家遊手好閒了一段時間後便開始按捺不住了。
每天睡醒後就滿村子轉悠。
從那以後,沙崗村不是今天這家丟了雞,就是明天那家少了錢。
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誰幹的,可是看在張水華的面子上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後來張虎的膽子越來越大,他偷了一戶人家留給老人的買藥錢,這下大夥兒徹底被激怒了,一群人去他家堵他。
張虎見狀不妙,連夜逃了。
好巧不巧,他躲到了藏康山上,誤打誤撞進了那間藏康寺。
張水華歎了口氣:「三天后,他興高采烈地從山上下來了,不僅把鄉親們的錢都還了,還悄悄塞給了我好幾萬塊錢。」
「那麼多錢啊,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錢啊!」
「小虎說他在山上遇見了神仙,神仙還幫他實現了願望……」
我問他:「張虎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?」
張水華:「從山上下來三個月後,他的飯量越來越大,體重猛增,夜裡經常發出豬的哼叫聲……」
說著說著他就說不下去了,用手捂著臉,聲音哽咽。
我跟蔣少天也沒催他。
等他自己漸漸平復好心情之後才繼續開口詢問:
「你們既然世代在這裡生活,那你肯定知道那藏康廟的事了,能跟我們說說嗎?」
張水華想了想,緩緩道:「那座廟建了有好幾百年了,我還是聽我爺爺說起過……」
「那藏康廟,供奉的是一隻瑞獸,名叫當康。」
《山海經》中曾經記載:欽山,有獸焉。其狀如豚而有牙,其名曰當康,其鳴自叫,見則天下大穰。
當康出現的時候,則意味著莊稼要豐收了。
所以以前有不少農村都喜歡供奉當康像。
張水華說:「風調雨順的沙崗村在兩百年前鬧了一場大饑荒,那時候餓死了很多人,人們在藏康廟拜了又拜可還是無濟於事。」
「陷入絕望的村民在一天夜裡湧進了藏康廟,砸了當康像,掀了供奉桌,他們把怒氣怨氣全發洩到了當康的身上。」
「再後來,村子裡便開始怪事不斷。」
「村民一個接一個地出事,輕則傷身斷腿,重則喪命啊!」
「大家都說是當康顯靈開始報復了……」
張水華頓了頓,抬頭看向我:「不久之後,有個自稱伏妖師的男人路過這裡,他到那藏康山上,給藏康廟下了封印,村民們這才撿回了一條命。」
「我一直以為這是老一輩人編出來嚇唬人的,可沒想到……」
張水華領著我跟蔣少天在漆黑的山路上繞了一圈又一圈。
最後在一個狹小的山洞口停了下來:「穿過這個山洞,你們便能看見藏康山。」
他說他之前騙我們,也是不想我們落得跟他兒子一樣的下場。
這話我倒是信,張水華這人看起來心眼並不壞。
接下來的路張水華便沒跟著了。
我跟蔣少天彎腰走進山洞。
他問我:「如意姐,他剛剛說的那個伏妖師你認識嗎?」
我:「大概能猜到是誰。」
「聽說青城羅家那位老爺子在兩百年前確實封印過一隻妖化的瑞獸。」
蔣少天回憶了一下,恍然:「那個活了快兩百年的老前輩!」
「可我記得他前幾年不是壽終正寢了嗎?」
我轉頭看著他,忍不住翻了個白眼:
「要不然你以為當康的封印是怎麼破的?」
老爺子臨終前肯定囑咐過小輩要來這強化封印的。
可如今的小輩一代不如一代,要麼是來了一趟草草了事,要麼壓根就沒來。
蔣少天皺了皺眉:「我回去得跟我爺爺好好說明情況……」
11
穿過山洞,我們一眼就看到了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藏康廟。
蔣少天跟著我走到了廟門口。
周圍荒草叢生,斷壁殘垣,一片破敗的景象。
裡面蛛網結織,殿宇倒塌,香爐傾倒。
那當康像卻一塵不染地擺在供奉臺上,與四周的荒涼格格不入。
「你在這等我,我進去會會他。」
我把包扔給蔣少天,抬腿邁進了廟裡。
待我進去之後,破敗的廟門在我背後猛地闔上。
蔣少天嚇了一跳,立馬捶門:「如意姐!如意姐你沒事吧?」
我回過神,沉聲道:「沒事!」
話音剛落我腦袋突然一聲嗡鳴,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了地上。
這藏康廟,果然古怪!
我一邊默念著清心咒,一邊扶著桌子想要站起來。
我抬頭看了那當康像一眼,整個人再次跌坐下去。
意識開始逐漸變得模糊,我倒在地上,半眯著眼看著廟裡晃來晃去的褪色紅綢,很快沒了意識……
「雲如意,雲如意……」
誰,誰在喊我?
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空白裡。
前面飄了個蓮花座,上面坐著位慈眉善目的男菩薩。
我警惕地看著他,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。
「雲如意,你來到了這,便是命中註定有與我的機緣,你有什麼心願嗎?我可以幫你實現。」
我看著他,忍不住冷笑,裝得還挺像樣的:
「我想要的,你給不了。」
他倒是也不惱,只靜靜地看著我:
「你想要的,是天下太平,妖邪盡誅?」
「還是,讓你的夫君,龍王明淵回到你身邊?」
我心頭巨震,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去:
「你怎麼會……」
及時噤聲,可他還是好似能看透了我一般。
「雲如意,我瞭解你,三百多年龍王明淵選中了你,他教你術法,引你入伏妖之道,他是你的夫君,更是你的師父。」
「後來他為天下除祟時意外引得魔氣入體,十大靈門將他封印於東山之下,方保得一時太平。雲如意,你不想救他嗎?你們夫妻二人分別數百年,你心裡就沒有怨嗎?」
他垂眸看著我,眼裡盡是悲天憫人。
我沉默地跟他對視,幾秒後,我忍不住笑了:
「你算什麼東西?」
「我跟明淵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。」
「說了這麼久你連真身都不敢現,我倒要看看你長什麼鬼樣子!」
說罷,我後退一大步,雙手合十,手心金光乍現。
一面鏡子被我憑空拿在手中,渾身泛著金光。
「伏妖鏡!?」
當康的聲音再不復之前那般裝腔作勢,淡定異常。
當我把伏妖鏡朝他擲去時,他往後一翻,從那蓮花座上翻了下來。
可伏妖鏡中的光還是照在了他身上。
當康一聲驚叫,身形迅速變換ťū́₋。
再落地時,已經變成了一隻其形如豬,身長六尺,高四尺的怪物。
他渾身青色,兩隻大耳,口中伸出四個長牙,如象牙一般露在外面。
當康仰天一聲嘶吼,然後轉頭就跑。
他的身體撞在那虛無邊界時,周圍景象便開始瓦解消融。
白光一閃,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。
12
再次睜眼,我又回到了那破敗的當康廟。
「如意姐!」
蔣少天沖了過來,指著被撞得稀碎的門語無倫次:「剛剛有……有一頭野豬跑出去了!」
我拔腿就追:「什麼野豬!那是當康!」
「什麼?」蔣少天二話不說跟在我後面跑了起來。
「可我剛剛看到的明明是一隻野豬啊!」
「當康以前不是神獸嗎?就算妖化了,也不至於……」
我解釋:「它被封印了快兩百年,身上的靈力早就消耗殆盡了,如今只是強弩之末。」
蔣少天不解:「既然都沒什麼靈力了,他為什麼還要費那麼多功夫幫別人實現願望,然後再把人家變成豬啊。」
說實話,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。
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可不信當康單純只是因為好玩。
我跟蔣少天在後面窮追不捨,當康很快被逼到了一個懸崖邊。
它站在崖邊轉身看著我們,眼裡閃著綠光。
我沒跟它多說廢話,輕踏地面,飛身掠去,從腰間摸出一把黃符紙跟不要錢似的往它身上扔去。
符紙貼在他身上就跟放鞭炮一樣劈裡啪啦全都炸開了。
當康在懸崖邊左右躲避,可還是被傷得不輕。
它被徹底激怒了,朝我吼叫著。
蔣少天站在外援,攔住了它的退路。
我再次欺身而上,跟它打了好幾個來回。
每個回合結束,當康的身上便多受一點傷。
它跌跌撞撞地沖向我,帶著狠戾與決絕:「你懂什麼!你憑什麼阻止我!」
「我要你死,我要你跟我一起死!」
我心頭一驚,不好!它這是要跟我同歸於盡!
蔣少天焦急地喊道:「如意姐!快讓開!」
話音未落,當康的身體便直直撞在了我身上。
它的速度太快,我根本反應不過來。
它推著我不斷後退,直至崖邊。
當康的力氣不減分毫,直到帶著我一同沖出了懸崖,隨之不斷下落。
「雲如意!有你陪葬我死得不虧!」
「如意姐!」
蔣少天的聲音越來越遠,狂風在我耳邊呼嘯,我的身體迅速下降。
就在我即將撞在峭壁時,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。
這次托大了,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了!
「吼——」
一聲龍吟在我耳邊響起。
我幾乎立刻睜開了眼睛。
一隻溫熱的手掌攬住了我的腰,強行阻擋下了我下落的趨勢,又微微使勁帶著我落入了崖壁上的一處狹小平臺。
我看著眼前的男人,心裡如同翻江倒海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
他那雙狹長的桃花眼滿是笑意:「好久不見了,學姐。」
我靜靜地看著他,透過他泛著金色的瞳孔,我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。
「你是林願,還是明淵?」
他漫不經心地抬手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:「怎麼?還沒認出我來?」
只這一個動作,我便瞬間紅了眼睛。
明淵歎了口氣,伸手把我拉進懷裡:「哭什麼?」
我忍著眼淚,聲音依舊嗡嗡地:「怎麼出來了?」
「十大靈門給我下的封印最近鬆動了些,我懷疑跟青城羅家那老頭的死有點關係。」
「但我本體還不能動,只能偷偷放出這縷妖魄來看看你。」
我抬頭看著他的臉:「林願又是怎麼回事?」
明淵聳了聳肩:「我在你學校逛了一圈,也就這小子長得稍微好看些。」
我:「……」
明淵說完,又抬手敲了下我的腦袋:「雲如意,降伏當康你看看你把自己弄得多狼狽。」
我再次沉默。
這次確實是我失誤了,這一百多年來少有的一次失誤竟然就被他給撞見了。
這讓我覺得有些丟人,很丟人!
說話間,蔣少天的鬼哭狼嚎從上面被風吹了下來。
「如意姐!你死得好慘啊!」
「如意姐你放心,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法術,成為跟你一樣厲害的伏妖師!」
「如意姐你安心地去吧,我會給你燒很多錢的,什麼愛馬仕、香奶奶,我全燒給你!」
我:「……」
明淵忍不住笑了:「這是你收的小徒弟?還挺可愛。」
更丟人了!
明淵帶著我飛到上面的時候,蔣少天被嚇傻了。
他指著我們半天沒說話。
我徑直略過他往山下走,看著太糟心了。
走出沒幾步,我聽見了明淵跟他的說話聲。
「小蔣你好,我是……你姐夫。」
13
當康被俘後,張水華的兒子恢復了原形。
他朝我磕頭:「多謝大師!多謝大師啊!」
我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,沒再多說。
坐上車離開的時候,明淵指著張家的方向:「那張虎老實不下來,他那命裡註定有場牢獄之災。」
我歎了口氣:「那就不關我的事了,法律會教他重新做人。」
明淵說林願這人體質有些特殊,從小身子骨就弱,經常招惹到一些髒東西。
三魂不穩,是英年早逝的命格。
「我的龍王妖魄在他身體裡反而是救了他的命,我跟他已經達成協議了,這身體白天歸他,晚上歸我。」
明淵說著說著便把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。
此時天空邊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。
天快亮了。
「追你們追了一宿,累死了,我要睡一覺。」
「如意,今晚再見。」
他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我側頭看著他安靜的睡顏,終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。
「嘖嘖嘖。」
蔣少天一邊開車一邊偷偷往後看:「戀愛的酸臭味。」
我朝他笑了笑:「你要是想活命,就知道該怎麼說。」
蔣少天:「……」
「知道了,我不會跟爺爺說的。」
14
回到鳳城以後,我在校園裡碰到了胡小曼。
彼時,她正在跟人吵架。
「我再說一遍!」她指著面前的矮胖男生,「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了!」
「我喜歡金城武那種,你明白嗎?」
「還有!雲如意也不喜歡你這款!你也別去騷擾她!」
「不然老娘見你一次打你一次!」
她氣勢很強,身旁還有倆一米八保鏢,直接把那男生嚇跑了。
她看起來氣得不輕,猛喝了一大口水,轉身的時候正好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我。
「如意!」她眼裡泛著光,激動地朝我跑了過來,「我終於看見你了!」
她緊緊抱著我:「嗚嗚嗚,我家裡人都跟我說了,要不是你我可能還在跟那死肥豬談戀愛呢!」
「一想到我跟他……嘔……跟他……嘔……」
胡小曼直接幹嘔起來。
我失笑地拍著她的背:「沒事就好,索性你就算中了妖術也還是有分寸的,沒出什麼大事。」
胡小曼邊哭邊罵:「這可是我一輩子的陰影啊!」
我問她:「那朱頌安後來還找過你嗎?」
胡小曼冷笑:「他敢!」
她指著那幾個壯漢保鏢:「我花高價請的保鏢可不是吃素的。」
胡小曼的生活漸漸恢復了正軌。
她又變成了那個驕傲的白富美。
我在不久之後跟明淵和蔣少天一起去了一趟青城羅家。
對於當康當年的突然妖化,我們心裡始終還有疑惑。
在羅家,我們找到了當年那位伏妖師留下的手劄。
那上面對當康有著更為詳細的記載。
看完那手劄之後,我們才恍然發覺,原來張水華口中的故事並不是全部……
15
兩百年前的沙崗村確實經歷了一次大饑荒。
那時候的當康看到民不聊生,並非什麼也沒做。
它化身一個孩童,每天黑夜裡下山挨家挨戶地放上一些糧食。
饑荒是天道使然,它改變不了太多。
但它也不想看到那麼多人被活生生餓死。
百姓得了當康送的糧食,自是感恩戴德。
可時間長了,就有人開始不滿足了。
同樣是送的糧食,憑什麼別人家有雞蛋,我家只有幾棵白菜?
憑什麼有的人有大米,我卻只有兩個紅薯?
可當康根本沒想那麼多。
他沒想到分配不均會讓百姓心生怨懟。
還有的人開始猜想,那送糧食的到底是誰?
他既然能送給大家這麼多糧食,那他自己所擁有的糧食肯定更多。
貪婪就是靈魂的蛀蟲,它一點點侵蝕了人們善良的本性。
漸漸地,大家對這個送糧食的大善人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。
終於在一天夜裡,當康把最後一袋糧食放在別人家門口時,大門突然打開,裡面湧出了好幾個手持火把的村民。
他們把當康團團圍住,逼問他糧食的位置。
可當康哪裡有糧食,它的糧食都是用自己的靈力變出來的。
違抗天道,它遭到了強烈的反噬。
衝破村民們的圍追堵截,當康終於在一個山洞裡現出了原形。
它昏昏沉沉睡了過去,第二天一早卻發現洞口都被村民給堵死了。
村民們在洞口放火,用火把它逼了出去,迎接它的便是天羅地網……
蔣少天讀著手劄上的話,神情震驚:「村民捕之,食之……」
「什麼?他們把當康吃了!?」
當康的妖魄逃走後重塑妖身,然後才下山瘋狂報復村民們。
之後妖化的當康被青城羅家的伏妖師封印了。
再然後的故事我們也都知道了。
所以我現在大抵也能理解它的行為了。
當康懲罰的不僅僅沙崗村的人,它懲罰的是那些貪得無厭之人。
人的一生有很多值得珍惜的東西,但他們偏偏喜歡在欲望的歧途中苦苦求得恩寵。
回城途中,我拿出包裡的伏妖鏡。
蔣少天一驚:「如意姐,你幹嗎?」
我翻了個白眼,又拿出了粉餅:「補個妝而已,大驚小怪。」
蔣少天:「……」
我:「我今晚要跟你姐夫去看電影,你自己回蔣家彙報吧。」
此時天還沒黑,林願有些拘謹地坐在我旁邊。
補好妝後,我扭頭看著他:「好看嗎?」
林願一愣:「啊?」
「嘖,沒問你。」我掰過他的腦袋,眼睛一眨不眨地跟他對視著,「好看嗎?」
林願好看的瞳孔裡一抹金光一閃而過。
我心滿意足地收回手。
「他說好看。」
——
本篇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