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­撿­到一個漂­亮­­的男人。
我省吃儉用,因­為­他的一句­喜­­歡給他買五位數的腕表。
可­某­天­我卻看­見­­他將表隨手丟進湖裡,與­人­漫­不經心­地­­通電話:
「玩玩而已,沒­想­到­她這麼­好­­騙。
「再打個賭,十萬的皮包,看她買不買。」
後­來­我不­要他了­­。
他們卻都說,陸­家­那位太­子­爺­­瘋了,翻了整個西湖,就­為­了­一塊破­表­­。
1
做­完­兼職回到­家­­,已經很晚了。
一打開門,我­就­被­擁入一­個­­溫暖的懷抱。
「你回來了。」
陸則將腦袋埋在我領邊蹭著:「我好想你。」
我紅了臉:「今天咖啡店生意好……不小心加班到現在,你吃飯了嗎?」
他的眸子眨了眨:「沒有,在等你。」
陸則是被我撿回來的。
撿到他的那天,大雨傾盆,他蹲在咖啡店外,渾身濕透了,像條沒人要的小狗。
「阿宛,你看那個人,坐在那兒好幾天了。」
同事指了指他:「他看起來好可憐,要不要讓他進來坐坐?」
可是現在咖啡店快打烊了。
我思索片刻,端了杯熱騰騰的咖啡,推開門出去,在他面前蹲下。
「你好。」
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。
「外面很冷,喝杯咖啡吧。」
陸則抬頭,我才發現,他長得很好看。
好看到不像會流浪街頭的感覺。
「謝謝你。」
可他眨了眨眼,表情懵懂:「我好像……不記得我是誰了,你能帶我回家嗎?」
那時的我,被他的外表矇騙。
真的就,把他帶回了家。
2
廚房裡響起鍋碗瓢盆的聲音。
我一邊忙碌,一邊問:「陸則,你想吃什麼?」
他站在廚房門外:「你做的都可以。」
陸則,是我從他錢包裡發現的名字。
寫在一張紙條裡,但整個錢包,也只有一張紙條。
我想過帶他去警察局。
可他對此非常抗拒。
「別帶我去,」陸則緊緊抱著我,像要把我揉進去一樣,聲音微微顫抖,「阿宛,求你了,讓我跟你待在一起。」
他像初生的孩子,抓著好不容易得到的善意卑微地祈求。
我的心忽然就軟了。
我收留他,收留了好幾個月。
連鄰居們都知道我有了一個很帥的男朋友。
只是很少出門,不知道是做什麼的。
我也不知道。
每次我提出,要幫他找他的家人,陸則都反應很大,抱著我撒嬌。
他總是說:「阿宛,別拋棄我。」
3
我給陸則買了手機,方便他聯繫我。
我上班的時候,他總喜歡發資訊來騷擾我。
內容無非都是那些,讓人臉紅心跳的:
【阿宛,你的床好軟啊,下次我可不可以睡上去?
【阿宛,你下次起床去上班的時候能不能叫醒我,我想要早安吻。
【阿宛,今晚不加班了好不好,我們去逛街。】
我哭笑不得,回復的時候又忍不住勾起唇角。
同事一臉賊兮兮地靠過來:「喲,鐵樹開花,我們阿宛終於交男朋友了?」
我當然不敢說就是陸則。
只能蒙混過關道:「嗯……剛談沒多久。」
她便一臉「懂了懂了」,說:「熱戀中熱戀中,改天一定讓我們看看啊。」
我一邊點頭,一邊打字回復陸則:「好。
「你來找我吧。」
4
我挽著陸則逛街。
他似乎對商場很感興趣,總是問這問那。
直到到了電梯前,他想上樓,我有些糾結:「樓上……沒什麼好逛的。」
陸則眨眨眼:「為什麼?」
樓上是賣奢侈品的。
我這個除了上班還要打兩份工的,當然不敢上去。
記得以前幫同學去一個專櫃拿東西,那個櫃姐眼神複雜地看著我:「名字,再核對一遍,別弄錯了。」
可陸則真的很想去。
他拉著我的手:「就去看看,阿宛,好不好?」
我終究是答應了他。
上了樓,我才感覺,和我不同的,陸則看起來十分自然。
配著出眾的長相,一身簡單的舊衣服都能讓他穿高級起來。
一個櫃姐眼睛一亮:「陸先生,您……」
「什麼陸先生?」
陸則眉頭一皺,捉緊了我的手:「阿宛,你喜歡那些包嗎?」
其實聽見櫃姐那聲「陸先生」時,我的心猛地一驚。
可陸則的動作讓我稍稍回神:「我……不太喜歡。」
那個櫃姐,就是那次諷刺我的那個。
可她此時極其殷勤,湊上來時不時看一眼陸則,又積極地朝我介紹:「小姐真的不看看嗎?我們家可是來了很多新款呢,別的地方都還沒拿到。」
我拒絕了她,然後拉著陸則下了樓。
他不解地看著我:「怎麼了阿宛?是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我看著他好看的臉,一時卻恍了神。
「陸則,你以前,是不是經常來這裡?」
5
其實我不是沒想過如果陸則想起了他的過去,會怎樣。
可我沒想過如果他很有錢,與我天壤之別,我們又該何去何從。
「我沒有,」陸則不顧行人的眼光,俯下身抱住我,「阿宛,你不喜歡那裡嗎?那我們去別處。
「阿宛,你看看我,我們走。」
我這才牽住了他的手:「好。」
帶著他離開商場的時候,我心裡還在想,如果陸則真的很有錢,那我也不是貪他的錢。
我問心無愧,只是和他談了個戀愛而已。
但是……如果那時候他還是想和我在一起呢?
我想得入神。
全然沒發現,身邊的陸則,臉上已經找不到半點那副乖乖的小狗模樣。
取而Ṭųₐ代之的,是從未有過的冷漠。
6
我在手機上搜索著一款腕表。
其實上樓時,我和陸則看過一家腕表。
他拿著一款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腕表向我比畫著:「阿宛,你看這個好不好看?」
我看了看價格,五位數,足夠交好幾個月的房租。
就連櫃姐都在勸:「是啊,先生眼光真好,這是我們店裡的熱ƭųₐ門款式,只剩下最後一隻了呢。」
陸則的眼睛亮晶晶的,看起來,的確很想要。
我沒辦法,只能說:「那我們改天來買吧。」
然後,拉著他離開。
可他的目光還是不停地往後看。
我這才決定,那就給他買一個。
「阿宛在看什麼?」
陸則又撲了過來,我連忙熄屏了手機:「沒什麼。」
他哼了聲:「阿宛撒謊。」
他便將我抱起來,進了我的臥室:「罰你今晚和我睡。Ṱṻ₅」
外面下起了雨。
我被陸則親得腦子發蒙。
淅淅瀝瀝的雨聲,掩蓋了親吻。
關燈之前,他在我耳邊啞聲詢問:「……可以嗎?」
我點頭了。
7
腕表到的時候,我正在廚房裡做飯。
我讓陸則去開了門。
「阿宛!這是你買的?」
我從他的眸子裡看見了一閃而過的驚訝,接著是滿滿當當的欣喜。
他將我抱起來:「阿宛,你真好。」
廚房裡熱氣騰騰。
我讓他出去,他不肯,關了火,將我放上流理台,低頭親吻。
我抱著他有力的腰,被親得迷迷糊糊。
那時的我,是第一個這樣愛一個人。
愛到忘記了,我對陸則,除了名字,其實一無所知。
8
陸則對那塊腕表愛不釋手。
連帶著,他對我又黏人了很多。
距離下班還有一小時,我就接到了他的電話:
「快下班了吧?我來接你,我們在外面玩會兒。」
我無奈地哄他:「陸則,我還有一個小時才下班。」
他哼了哼:「不管,我們好久都沒有 date 過了。我在西湖邊等你。」
電話掛斷,同事又賊兮兮地靠過來:「知道了,又要約會,看來今天得搞快點啊。」
「阿宛你提前走吧,我幫你頂班!」
耐不過他們的熱情,我真就脫下了工作服。
然後化了個妝,羞澀又期待地離開了咖啡店。
9
西湖這邊人很多。
可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出眾的身影。
陸則穿著我給他新買的外套,正站在湖邊上背對著我打電話。
我有些疑惑,除了我,他還認識誰?
於是我悄悄走過去,想給他一個驚喜。
「知道了,我再玩會兒就回來。
「嘖,你覺得我會喜歡一個咖啡店打工的?別逗了,她好騙而已。
「才幾萬塊錢的表,再打個賭,十萬的皮包,看她買不買。自己下注,我賭我贏。」
那一瞬間,我大腦一片空白。
陸則的聲音裡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傻白甜。
他冷漠又輕蔑,下一秒,我看見他脫下了手腕上,我給他買的那塊腕表。
接著,隨手丟進了波光粼粼的西湖,動作間一點猶豫都沒有。
「表丟了,戴著真掉價。」
陸則說著,忽然回了頭。
隔著幾步距離,他表情愕然,與我對視。
我渾然不覺自己掉了眼淚。
陸則電話裡的人還在問:「喂?陸則,怎麼不說話了?十萬的少了吧,你那傻白甜女朋友這麼戀愛腦,不賭個大的……」
而他已經向我踏出一步:「阿宛……」

10
我不記得我是怎麼離開的。
我只記得陸則的表情,在一瞬間變得錯愕、震驚、不知所措。
「阿宛,不是,你聽我說,我……」
「陸則,」可我只是叫他的名字,打斷了他的話語,「我都聽見了。」
一字不差。
前一天還在耳鬢廝磨的愛人,後一天便闡明了這只是個遊戲。
他冷眼旁觀,高高在上,看著我這個入局者,愛他愛得神志不清。
「阿宛。」
「別過來。」
我猛地後退兩步,仿佛陸則是個洪水猛獸。
我抬頭,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。
那張薄唇昨天還在說:「姐姐,你別拋棄我。」
今天,卻勝券在握地跟別人通電話,說:「我賭我贏。」
於是我朝他綻開一個笑:「陸則,你說得對。
「你賭贏了。」
11
陸則給我打了一路的電話。
我一個都沒接,將他拉入了黑名單。
我知道他就跟在我後面,他個高腿長,不管我怎麼跑,他都可以輕易追上。
就連愛情裡,他都一樣地有恃無恐。
走到一半,天空開始下雨。
「阿宛!」
他叫著我的名字:「下雨了,我們回家,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好不好?」
我沒有回頭。
他又說:「阿宛,你聽我給你解釋好不好?」
我還是沒有回頭。
直到雨徹底下起來,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,我捂著濕衣服走到了社區樓下,我都沒有回過頭。
陸則就這麼跟了我一路。
我從面對著的大門的鏡子裡跟他對視著。
他又淋了雨,黑髮耷拉下來,又乖又軟,眸子濕漉漉的,泛著紅,身上的衣服濕透了黏在身上,透出內裡的線條。
和初見那天很像,又完全不一樣。
我忽地停下腳。
鏡子裡,陸則也停下了。
他的樣子透著些許慌張,因為我回了頭。
「撿到你的那天,也是這麼大的雨吧?」
我笑了笑,而他似乎猜到了我想說什麼:「阿宛,我承認這件事,但是我……」
「好了。」
我並不想聽。
一件一開始就錯了的事情,不管過程如何順利,都是錯了。
「陸則,我寧願我從來沒有見過你,我後悔撿你回家了。你走吧,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去。」
12
天氣預報說這場暴雨會下足足一夜。
我回到家,鎖上門,將玄關處的情侶拖鞋隨意地踹到一邊,找了一雙新拖鞋穿上,順手把舊的丟進垃圾桶。
再往裡走,我把餐桌上陸則買的花丟在了地上,踩過去也不覺得可惜。
客廳裡放著一條毯子,那是陸則以前睡沙發的時候蓋的,我麻木地走過去,抱在手裡,卻不知道該往哪裡丟。
我像個無措的孩子,環視了一圈周圍,突然猛地跌在地毯上。
到處都是陸則的痕跡,都是我和他熱戀的真實存在的痕跡。
我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,把我當遊戲的那個人到底有多殘忍。
把愛情當作遊戲,隨意地玩弄人心,真的不會覺得噁心嗎?
「嗡嗡嗡——」
我接起電話,是我的同事。
她在電話那邊興高采烈地問:「突然下起大雨啦!你們要記得躲雨哦,我看去私人影院就不錯,我剛好認識幾個……」
「不用了。」
我深吸一口氣道:「分手了。」
接著,掛掉電話,眼前慢慢模糊。
我抱著膝蓋坐在地毯上,埋頭忍不住嗚咽起來。
原來真的有人,上午說愛你,下午就裝不下去了啊。
13
淩晨的時候雨停了。
我幾乎一夜沒睡著。
只是大清早就接到了電話。
「喂?周宛妹子,你跟你男朋友吵架啦?這小子好像在樓下淋了一夜的雨,現在昏迷了,我打 120 了,你趕緊下來。」
是我的鄰居。
可我不想管。
昏迷就昏迷吧,又不會死。
於是我溫聲跟鄰居婆婆道了謝,翻個身,把手機靜音了繼續睡。
一個窮小子昏迷當然沒人在意。
可他陸則,家境殷實,怎麼可能真的橫死街頭?
14
我索性辭去了所有工作,一邊到處投簡歷,一邊清理家裡的閒置物品。
一個兔子玩偶,是和陸則去逛街,看見抓娃娃機,他非要露一手,花了三個幣抓上來的。
一對情侶杯子,情侶牙刷,他的毛巾,什麼都要和我買同款。
他真的裝得很像。
抱著我不撒手,一邊撒嬌一邊求我:「阿宛,情侶的多方便啊,還比單買便宜,就買這個。」
我拿著杯子沉默了兩秒,然後毫不猶豫地丟進了紙箱裡。
需要清理的東西太多,等我收拾完,都快下午了。
我得下去買菜。
這件事以前都是陸則在做。
雖然看起來不怎麼靠譜,但是他在這方面,似乎要求格外高,以至於大清早買回來的蔬菜,便宜又新鮮。
可我沒想到,一下樓,就再次碰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陸則一身黑衣,靠在樓道門口,看見我時眸子亮了亮,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黯淡下去。
他啞著聲音叫我:「阿宛。」
可我徑直略過了他。
他兩三步上前捉住我的手腕,姿態卑微:「我錯了。
「阿宛,可我真的愛上你了,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?」
15
「這又是你們新賭約的一部分嗎?」
我淡淡地將自己的手從陸則手裡抽出:「這次賭什麼?賭你哄我幾次我會回頭,還是賭我有沒有後悔?」
「阿宛,我……」
「陸則,拿感情做籌碼的人,不配談真心。」
他大約在這裡守了很久。
我余光看見了樓ṱûⁱ道口的煙灰。
他正難堪地看著我。
也對,陸家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、玩世不恭的太子爺,哪裡受過這種拒絕?
「好了,陸則,」我不願意再和他浪費時間,「陸家就沒有事要忙嗎?以你的身份地位,要什麼女人沒有,幹嗎在我一個咖啡店打工妹的身上浪費時間?」
陸則一怔:「……你知道我了?」
何止是知道了。
16
分開後我才知道,其實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陸則。
那時候,他是我室友的男朋友。
大學宿舍總是個很神奇的地方,能讓貧富階級差距很大的人共同生活在一起。
賀寧就是。
她膚白貌美,家裡資產千萬,毫無疑問跟我不是一個階級。
在我每天得打兩份工吃一道素菜省吃儉用時,她十分慷慨地分給我她的零食、宵夜之類的。
條件是讓我給她帶飯,取快遞,一些至少在我看來微不足道的事情。
甚至有人戲稱我是她的跑腿小妹,她都會很生氣地懟回去:「亂叫什麼?不會說話還學不會閉嘴?」
賀寧很喜歡和我說話,什麼都喜歡跟我分享。
再後來,她談戀愛了。
是本校另一個富二代。
他們常常出去瘋玩到半夜,喝酒、泡吧、飆車,直到她再也沒有心思放在別處。
可這時候,她被提分手了。
因為賀寧哭了好幾天,最後卻寫了一遝信讓我拿給他。
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陸則。
「誰的?」
當時的他眉目間還有少年的影子,可話語間盡是傷人:
「不是都說了分手,還給我寫什麼信?」
他騎著機車,身高腿長,寬肩窄腰,單手抱著頭盔,對那封信拿都懶得拿:「我不需要,不想看,你自己扔了吧,告訴她我收到了就行。」
接著,不等我說話,他就上了車,一踩油門開了出去。
當時我聽見有人喊:「陸則!說不要就不要,你不要我可就去追了啊!」
而他懶懶地回頭:「隨便。」
17
陸則的事,對我打擊很大。
因為害怕再遇見他,我搬了家,換了新工作。
我花了很大力氣才應聘到這家公司,薪資待遇都比我之前的好,不用兼職也能存下錢。
但我沒想到,上班第一天,我就遇見了熟人。
「周宛!好久沒看到你啦,居然在這裡碰見!」
是賀寧。
她打扮精緻,比以前更加漂亮,性格卻還是那麼熱情。
她一把抱住我:「阿宛,想死你啦。你怎麼突然來這兒上班啊?」
我笑了笑:「前公司老闆裁員,我被裁了。」
「怎麼可能!你又開玩笑。」
三言兩語,我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無憂無慮的大學日子。
我才知道,這家公司是賀甯父親的朋友旗下的。
她沒什麼事情做,索性來上上班體驗生活。
我們一起坐電梯上樓。
電梯在第十一層時停了下來。
賀寧正想讓我往裡靠靠,騰位置,門就開了。
「賀寧。」
熟悉的聲音,讓我腦子一嗡。
只見陸則西裝革履,叫著賀寧的名字,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我:
「她就是……新來的秘書?」
18
好不容易面試到這家公司,做了總裁辦秘書,我已經簽了勞動合同。
意思就是,現在,走不了。
「是,」賀寧微微笑了笑,「新來的秘書,也是我的大學室友,你可不能欺負她。」
狹窄的電梯裡,我只覺得無所適從。
陸則走進來,高大的身影在我身前,像一堵牆。
「怎麼坐員工電梯啊?小陸總,你落魄了?」
「專用電梯壞了。」
陸則的聲音被襯得尤其清潤。
一點不像,他曾與我調情時,仿佛沾滿了蜜糖的嗓音。
賀甯和陸則之間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尷尬的氣氛。
就好像當年陸則提分手,在宿舍裡哭得死去活來的不是她一樣。
賀甯在電梯門關上時偷偷湊過來,在我耳邊低聲說:「我大學談的那個前男友……也是,我爸朋友的兒子,半個熟人。」
我這就懂了。
他們的圈子,哪裡有感情,有的不過是利益而已。
19
我不是ƭűₚ陸則的秘書。
我是副總蔣勳的秘書。
他們二人是發小,公司雖然在陸家名下,卻是他們二人在經營練手。
原本這個工作應該輪不到我來的。
「看,我新招的秘書,好不好看?我一眼就相中她了。」
蔣勳拍著陸則的肩說道:「嘖,你這人,不就是跟你那打工妹分了嗎?怎麼整天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?」
我低著頭,想裝作沒聽見。
可陸則狀似無意地側了側頭,冷冷道:「你說呢?」
「哎,陸則,賀甯你都談過,你談過的妹子多了去了,你在我這兒裝什麼呢?我就不信你沒碰過她。」
蔣勳嘴裡沒個把門的。
可陸則沒有反駁。
我再也聽不下去,找了個藉口離開了他們。
20
我回憶裡,大學的陸則,很能玩。
他談過好幾個學校裡有名的美女。
下場無一不是被他拋棄。
可這也讓他越來越招人。
因為陸則除了感情方面,是個很有教養的人。
他們說看見過他下雨天攙扶老人走過積水的路面,看見過他喂學校裡的小貓。
我原本是不信的。
直到某天下大雨,我給賀寧帶飯,不小心摔倒在了路上。
當時他們還沒在一起。
陸則的機車停在我身邊,一言不發地將我扶起來:「再買兩份吧。」
我咬著唇,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,我沒有錢的事實。
可他看出來了。
他把傘給我撿起來,打好,塞進我手裡,轉頭跑去了食堂。
再回來,是他抱在懷裡,兩份熱騰騰的飯菜。
「拿去。」
他說:「雨下得大,趕緊回去。」
21
茶水間的門突然被推開。
我來不及反應,剛準備側頭,背後就靠入一個溫暖的懷抱。
「阿宛。」
陸則全然沒有了在眾人面前的高高在上。
他聲音又軟又低,抱著我的手那樣緊:「我好想你,我真的好想你,別鬧了,原諒我好不好?」
我的心先是被他嚇到,猛地跳了跳。
又抽疼了幾下,再極力平靜。
我沒有動作,只是深吸一口氣,保持著淡定的語氣說:
「陸總,您這樣,我可以舉報您性騷擾。」
他的動作頓了頓,好像整個人都跟著一顫。
「阿宛……」
「以及,我叫周宛,是蔣副總的秘書,」我慢慢地,又堅定用力地去抓他的手,想要將他推開,「您不能過問我除了工作以外的事。」
陸則不肯。
他沉默著,又倔強地跟我較著勁兒。
我怎麼推,都推不開他的手,反而被他越抱越緊。
我放棄了,閉了閉眼,無力地喊了他的名字:
「陸則。
「你如果真的喜歡我,你應該尊重我,而不是突然進來,像個流氓一樣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,對我做這種事。」
陸則猛地一下就鬆手了。
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,一遍遍地向我道歉:「對不起,對不起阿宛,你不要討厭我……」
可我只覺得,我們之間,太過荒謬。
陸則,在你一開始決定用那個賭約遊戲戲弄我的時候,你料想過今天的局面了嗎?
你沒有。
因為就在我發現這件事之前的幾秒鐘,你都還在跟朋友說:
「你覺得我會喜歡一個咖啡店打工的?別逗了,她好騙而已。」
22
蔣勳要出差。
按理說我也應該去,可不知道為什麼,通知沒有下到我這裡。
反而,我被安排了,陪陸則應酬。
其實說陪也不準確。
「你們公司的員工,一個兩個都這麼漂亮?」
酒桌上,那個禿著腦袋的資本家端著杯酒遞過來:「陸總好福氣,不得自罰一杯?」
我全程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杯子,一言不發。
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誰安排的。
「好啊。」
陸則就坐在我旁邊。
他喝了些酒,西裝外套脫了丟在椅背上,整個人姿態懶散了幾分。
他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:「請。」
那位資本家想灌給我的酒,最後都進了陸則的杯子。
終於結束時,他已經醉得神志不清,揉著眉心,眼神迷離。
我打電話讓司機進來幫忙,把他扶回車上。
「阿宛。」
人都走了。
陸則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,忽地攥住了我的手腕:「你管管我好不好?」
我撥通電話:「陸總醉了,我會讓司機送您回去。」
他眼睛紅紅的,抓著我不撒手:「你送我好不好?」
「如果您不想被我舉報職場性騷擾的話。」
「阿宛,」陸則松了手,「你真的不愛我了,是嗎?」
我沒回答。
他沉默了,我和司機通話完,整個房間也變得沉默。
只是在司機敲開門前,我才以不是員工的身份回答了他這個問題:
「陸則,以你的情感經驗,應該問不出這種問題。比愛不愛更重要的事,多了去了。」
23
蔣勳也是陸則打賭遊戲的參與者之一。
他看得出陸則心不在焉:「講真的,你要真喜歡那個打工妹,花點錢,養著就行,給人家道個歉,沒什麼解決不了的大事兒。」
「閉嘴。」
陸則的眼神不安地滑過我。
可我只是一個安靜的背景板,把咖啡送進來,帶走一份檔,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在他們身上。
我猜得到,大學畢業後「收了心」的陸則,在他狐朋狗友的慫恿下,拿我做了一個賭約。
賭我有多愛他,能為他付出多少。
也許他們還刻意打聽過,我在這方面是否經驗為零。
高高在上者,最喜歡看底層的人掙扎。
其實,在愛情裡也一樣。
被愛的永遠有恃無恐,對比起來,勇敢付出愛的人就Ŧū́⁾像個傻逼。
24
賀寧在酒吧喝醉了,讓我去接她。
可我去的時候,她正拿著一個酒瓶子對著一個陌生男人罵:
「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傻缺東西!」
……
我連忙把她攔在身後,向那個男人道歉:「抱歉抱歉,我朋友喝醉了,真的不好意思。」
「沒關係。」
我這才注意到,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,桃花眼,唇角帶著淺淡的笑。
可不湊巧,我現在對好看的男人過敏。
「等一等,」可他攔住了我,「你是……周宛?」
25
我和紀之恒是大學同學。
他是班長,我因為忙兼職有時候需要請假,所以跟他熟悉了起來。
他是學校的學神,專業第一,績點接近滿分,好看到有些不近人情。
每次找他請假,都是公事公辦。
直到某天,他突然問我:「周宛,你打工那家咖啡店,是不是學校附近的那家?」
我點了點頭。
他沒多說什麼,可那天之後,我就在咖啡店碰見了他。
我以為紀之恒會裝作不認識我。
可他不僅一進來就叫我點單,還問我,點哪杯我會有提成。
我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:「賣咖啡沒有提成拿的。」
他便笑起來:「那就來一杯冰美式吧。」
從那以後,我時不時就會看見紀之恒過來。
他很安靜,一般點了一杯咖啡後,就待在角落看書,或者寫論文。
看起來一點都不像,和陸則一個圈子的人。
26
我和紀之恒帶著賀寧出了酒吧。
「她這是失戀了?」他問。
我有些尷尬地搖頭:「沒有……就是間接性,喝醉了罵男人吧。」
他笑出聲來:「難怪,早就聽我爸說,她很有個性。」
在路邊打車的時候,紀之恒忽然把手機拿了出來:「當年畢業,你換了電話號碼,誰也不通知一聲。現在靠緣分遇到了,留一個號碼吧。」
我思索片刻,點了頭。
賀寧玩累了,一上車就睡著了。
我和紀之恒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回家。
「我送你回家吧。」他對我說。
此時已經接近淩晨,於是猶豫片刻,我答應了。
27
紀之恒就像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。
我們說了些大學的事,又聊了聊近況。
「早知道你前段時間在西湖那家店打工,我就去給你帶生意了。」
「別,你來的話,我得倒貼錢請你吧。」
他笑著打趣我:「那可不好意思讓女孩子請我喝咖啡。」
很快走到了社區門口。
我正想讓紀之恒就停在這裡,自己回去就行。
可路邊一輛路虎突然開了車燈,猛地照在了我們身上。
「紀之恒。」
陸則踹開車門下來,表情不辨喜怒:「你在這做什麼?」
28
我下意識後退了兩步。
紀之恒走上前,不動聲色地站在我身前:「太晚了,我送朋友回家。」
「朋友?」
陸則比紀之恒稍微高一點,穿著身皮夾克,看著有些壓迫感:「你什麼時候跟我們公司的員工認識了?」
紀之恒剛要開口,但被我打斷:「大學同學而已。不過陸總,您沒有權ƭůₓ限干涉員工的私生活吧?」
「阿宛……」
紀之恒挑了挑眉,看向我的眼神變了變。
陸則看了看他,又看看我:「你讓我單獨和你說兩句,行嗎?就說會兒話。」
我知道他在放低姿態。
他甚至都沒有避著紀之恒。
見我遲疑,陸則又說:「阿宛,你也知道對嗎?我們需要談談。」
可紀之恒溫聲打斷了他:
「有什麼事下次再談吧。
「首先,現在已經是深夜了,周宛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。其次,你也不能保證,她和你待在一起,她的安全吧?」
29
回到家,我給紀之恒發去了第一條微信,謝謝他替我解圍。
他回復了一個貓貓的表情包。
我又不放心地問:「你和他認識,這樣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?」
他回復道:「你放心,不會。」
紀之恒好像永遠都是這樣。
看起來冷漠,實則溫和,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套尺度。
說話間,既讓人無言以對,又帶著不動聲色的強硬感。
第二天去公司,陸則沒來。
賀寧給我打電話約我下了班去逛街。
「原來我昨晚逮著罵的是紀之恒啊,那沒事了,」賀寧嘿嘿一笑,「他知道我發酒瘋,我有一次喝醉我爸讓他來接我,我罵了他一路,他硬是一句都沒還啊哈哈哈。」
「你戰鬥力確實很強。」
再次來到奢侈品層,我的心境卻截然不同。
一個好的平臺,是最適合培養人的。
我看見鏡子裡的自己,好像全然沒有了幾個月前,那個打工妹的影子。
賀寧看衣服的間隙裡,她跟我談起些八卦:
「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前陣子陸則跟沒影了似的,不是去出差,是跟個姑娘談戀愛去了。
「你說他談就談吧,結果他一開始是奔著和蔣勳那群狐朋狗友喝醉了打的賭,裝失憶去騙人家姑娘,看人家有多愛他多願意給他花錢。這他媽不是缺德嗎?!
「結果後來姑娘知道了,直接給他甩了,一點不猶豫的。現在好了,這賤男人,後悔了,慌了,整天心不在焉,昨天大晚上的發瘋打電話叫人去西湖撈東西……哦,就是撈他當時裝 13 丟的那塊姑娘給他買的表。」
我拿著包的手猛地一緊。
克制著聲音裡的顫抖,極力壓下內心的,只有自己感受得到的海嘯。
明明都猜得七七八八了,可是再聽見,還是那麼疼。
「撈了一晚上,也不知道撈到沒,反正今天的工作是耽誤了,真特麼抽風……等等,阿宛,你怎麼了?你哭什麼……」
我一邊否認,一邊手忙腳亂地,從包裡摸紙巾。
賀寧停住了,她突然反應了過來:
「我聽說的那個姑娘,之前打工的咖啡店,好像就是你的那家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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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寧送我回家的時候還在小心翼翼地開口:「阿宛,不好意思啊……我真沒想到那個姑娘就是你。」
我搖搖頭:「沒事兒,其實我也猜得七七八八了。」
「沒事沒事,被渣男傷害是我們美女的命運!」
賀寧牽住我的手:「陸則就一傻逼,我還以為他能收心到哪裡去,你別理他。而且如果在公司他又騷擾你,你告訴我,我去伯伯那裡告狀!」
我哭笑不得:「謝謝你。」
只是回到家時,門口放了一個模樣漂亮的盒子。
打開,裡面裝的那塊表,和我送給陸則的那塊,一模一樣。
「阿宛。」
陸則就一直等在我家門口。
他眼裡有紅血絲,眼底覆了一層淡淡的青紫,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。
他像又變成了初見時,蹲在咖啡店門外的、沒人要的小狗,像當時一樣問我:
「我錯了,可我真的愛你,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?
「阿宛,帶我回家好不好?」
可我已經不是那個有點缺心眼的打工妹了。
我撿起那塊表,輕輕放在他手裡,溫柔地說:「算了吧,陸則。
「丟掉的東西,就不要再撿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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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勳開始給我打電話。
像是隱隱有預感,我並不願意接。
外面又開始下雨,淅淅瀝瀝。
電話安靜了一會兒,賀寧也打來了。
「他們說陸則喝多了,還非要喝,蔣勳勸不動,給你打電話你不接,讓我來打……阿宛,要不你還是去一次吧,怕他喝出事兒,我陪你一起去。」
我深吸了一口氣,最終妥協了:「好吧,你把包廂號發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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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推門進包廂的時候,蔣勳正在和陸則吵架:
「當初你他媽不是自己願意嗎?你自己答應的那個賭去玩人家,現在栽了你怪我?怪我有用嗎?
「我就不明白了,一開始ṭù₃你不喜歡她,你說你裝得累,但你後來不是他媽的爽到了嗎?打電話叫你都不肯回來,還死不承認。
「非要作死,你丟那個表幹什麼啊?搭著老子都下去給你撈,你他媽還要罵我壞事!不是你他媽自己盯上她的嗎?!」
「吵完了嗎?」
我冷冷地拍開了燈,打斷了他們:「沒我的事兒我就走了,畢竟我看你們講的,都是我不該聽的。」
「阿宛。」
陸則是真的有點喝多了。
他步伐不穩地站起來,差點跌倒在地。
可剛剛和他吵完,剛剛知道實情,知道那個打工妹就是我的蔣勳沒有要去扶他的意思。
在場只剩下我們三個人。
蔣勳稍微消了些氣,向我擺了擺手:「你去跟他說。」
「他醉成這樣,我能說什麼?」我反問。
他一皺眉:「嘿你這姑娘……還挺有個性。」
陸則跌跌撞撞地走過來,樣子看起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。
他站在我面前,捉著我的手,把臉往我手心上放:「阿宛,你摸摸我,你看看我好不好?
「我真的錯了,我把表撿回來了,我的錢都給你,我什麼都給你買,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?」
我看著他,有些怔。
陸則現在的樣子,就像我們熱戀的時候。
他在我面前總是那麼喜歡撒嬌,喜歡說著軟話又做些不安分的事情。
可他一開始不是裝著煩嗎?現在裝上癮了,那又怎樣呢?
即使他現在是真的愛我,可我們的一開始,他就把我擺在了可以輕浮對待、隨意玩玩的位置。
我們的一開始就是錯的。
「陸則,愛不愛,是小孩子才會問的問題。
「更何況,你盯上我的時候,為什麼寧願拿我尋開心,也不願意來和我搭話,正常地交往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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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勳讓我把陸則送回家。
我用著公事公辦的語氣:「蔣總,現在不是工作時間,這也不是我職責的一部分。」
他頭疼地揉揉太陽穴:「受不了你們這些女人,我給你加錢行不行?」
我搖頭。
「姑奶奶,算我求你了,他就跟你走,他今天要是回不去,他爸得告我狀啊,你提要求吧,我什麼都滿足你。」
於是我問了一句:「把他送回去,什麼都可以?」
「是。」
「那好,」我松了口,「我送他回去,您送我一份解聘通知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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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之恒後來約過我一次。
「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?」
「沒多久,幾個月而已。」
「你覺得這裡怎麼樣?」
他這樣問,我頓了頓,問他:「你想說什麼?」
「被你看出來了,」紀之恒笑了笑,「我在國外還缺一個副手,薪資待遇不比這裡差。但是,機會肯定更多。」
紀之恒在某些方面的確很有洞察力。
我跟在蔣勳身後,私人上的事處理得比工作上的多。
可五年合約,我暫時賠不起違約金。
「違約金我幫你賠。」
「那還是不用了……」
「但是我有條件。」
紀之恒看過我在以前公司做過的項目。
他篤定我的能力。
「違約金從你加入我公司後的薪資裡扣,你能力越大薪資越多,一切看你的能力。不過,自信一點,周小姐,你可以懷疑自己,但請別懷疑我的眼光。」
毫無疑問,這是一個機會,也可以徹底和陸則、和過去,告別。
可我並沒有足以和他交換的東西。
紀之恒並不著急:「周小姐,作為大學同學,我不是你前男友的人脈,我是你的人脈。」
我卻笑笑:「那我欠你的人情,怎麼還?」
「不用還,」他說,「你跟未來老闆談人情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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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第一次來了陸則住的地方。
高檔社區,大平層,裝修簡單大氣,只是如果不是餐桌上那束快蔫了的花,就像樣板房,少了煙火氣。
我把他放上床的時候,他已經神志不清了。
臉頰紅紅的,眼睛都睜不開,一沾上床就睡著了。
我幫他蓋好被子後,就坐在了床邊。
陸則睡得很熟。
可眉頭卻皺著。
我用指尖輕輕摸了摸,把它撫平。
其實我跟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
從陸則還跟我在一起的時候,某天我懶得做飯,打算隨便用泡面解決。
結果陸則不會泡那種拌面,我還打趣他失憶了,怎麼什麼都不會了。
他就抱著我賣乖:「是啊,都要阿宛教,沒了阿宛就不行。」
但其實不是,陸則是一個對生活要求特別高的人。
他從來不吃垃圾食品,家裡對一日三餐的要求也頗高。
我跟在他和蔣勳身後的時候,隨便一頓吃下來少說也要幾千塊。
「阿宛……」
陸則做夢都在叫我的名字。
只是我沒有回應的意思。
我看見了床頭櫃上,一個兔子玩偶,和我當時丟掉的,陸則抓的那個一模一樣。
而桌子上,還有一對情侶杯子,也和我們用過的一樣。
但是我早就把它們丟了。
所以,無論是撿回來,還是再買一個新的,都不是最初的那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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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勳說到做到,放了我自由。
他看見我早就收拾好的東西吃了一驚:「你這個很像早有預謀,跳槽啊。」
我皮笑肉不笑:「您誇過我的,我有個性。」
「嘖嘖,難怪能把陸則迷得茶飯不思。」
我沒有搭腔。
我知道我即將與他告別。
蔣勳難得地歎了口氣:「女人太有個性就不好騙了,你這是好事。」
我公事公辦道:「謝謝蔣總誇獎。」
他氣得轉身要走:「你沒救了!」
我這才笑起來。
可走到半路,蔣勳又轉身了:「陸則和我們打的那個賭,對不起啊,是他做得不厚道,我也是,欺負你一個小姑娘。」
我默了默:「不用跟我道歉,別出現下一個受害者,就當給你自己積德。」
我正要走,這人又把我叫住:「喂,問你個事兒唄。」
「什麼事兒?」
蔣勳低聲,賊兮兮地問:「紀之恒,是不是暗戀你啊?」
我面無表情:「蔣總,整天情情愛愛的人沒出息。」
說完,我就走了。
全然沒聽見,他在原地嘰嘰歪歪:
「那他幹嗎拿你照片當屏保啊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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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之恒很趕時間。
我剛辭職沒幾天,他就給我訂好了飛國外的機票。
我這才知道,他基本都在那邊,就是前陣子回來的。
「本來是回國處理點事兒,沒承想跟你有緣,」紀之恒開著車來接我,「周小姐不介意吧?」
我學著他故意拿喬道:「未來老闆,誰敢介意?」
他哼了聲:「學得還挺快。」
我也哼了聲:「老闆教得好。」
沉默兩秒後,我們都哈哈大笑。
今天天空放晴了。
是個告別的好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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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飛機安檢前,我接到一個電話。
電話鈴聲響了幾秒鐘,我遲遲沒有接。
紀之恒回頭看了我一眼:「怎麼了?」
我搖搖頭:「沒怎麼。」
像是隱隱有預感。
我抬頭,隔著人群,一眼鎖定了一個出眾的身影。
陸則就站在那兒。
遠遠地,視線卻如有實質。
「要去告個別嗎?」
紀之恒也看見了:「我可以等你。」
「沒必要。」
我笑著摁斷了電話,回答他:「怎麼能讓老闆等我呢?」
接著,低頭,對那個號碼編輯了一條資訊:
【再見啦。】
然後,把手機收回包裡,回頭對紀之恒一笑:「走了,大老闆。」
過去的事情,就讓它過去吧。
我將要遇見的未來,不會比任何人的差。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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